“是！”
    “雲隱宗倒了，我們在清風界的布局就斷了一個重要的節點。通知下去，所有潛伏計劃暫時中止，轉入靜默。在搞清楚那三個人的底細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是，堂主英明！”
    枯瘦的身影抬起頭，仿佛能穿透岩層，望向無盡的天空。
    “一股……陌生的、充滿了人間煙火的力量……”他喃喃自語，重複著從某個更高意誌處接收到的隻言片語，“人間煙火……嗬嗬，真是可笑又可悲的詞匯。一切終將歸於寂滅，煙火，不過是熄滅前最後的掙紮罷了。”
    ……
    歸一宗，後山。
    萬象雜貨鋪的後院裏，除了顧長青的躺椅，還多了一張由光影和數據流交織而成的巨大星圖。
    一個身穿素白長裙，氣質清冷，眼眸中仿佛有億萬星辰信息流轉的女子，正靜靜地站在星圖前。她的眉頭微蹙，似乎對星圖上某個剛剛平息下來的能量風暴點，感到十分不解。
    她正是顧長青的另一位親傳弟子，執掌信息與時序的——林時序。
    “師尊，”她轉過身，看向躺椅上閉目養神的顧長青，聲音清脆又帶著一絲程序般的嚴謹，“凡界七三四號節點的因果線出現了嚴重偏離。您投放的三個‘變量’，其行為已經超出了安全閾值，他們直接摧毀了一個大型的‘汙染源’，導致該位麵的勢力平衡被徹底打破，信息熵急劇增高。”
    顧長青連眼睛都懶得睜開，隻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哦？這不是挺好的麽？說明我選人的眼光不錯。”
    “好？”林時序的秀眉蹙得更緊了，“師尊，我們的使命是‘觀測’與‘修正’，在不破壞宇宙底層邏輯的前提下，引導文明走向正確的方向。您現在的行為，無異於親自下場，用混沌去衝擊混沌。這不符合‘天道’的平衡原則。”
    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理解的困惑：“而且，您賜予他們的力量……太‘粗暴’了。一個靠挨打，一個靠忽悠，還有一個……把做飯當成了大道？這……這簡直是……是對修行體係的褻瀆。”
    作為執掌信息與時序的弟子，林時序天生就對“秩序”、“邏輯”、“規則”有著近乎偏執的追求。
    在她看來，師尊創造的這些“係統”，就像是程序員寫出的一堆BUG，雖然運行起來效果驚人，但其底層代碼充滿了各種不合邏輯的“GOTO”語句，完全破壞了整個世界本應有的優雅和嚴謹。
    顧長青終於睜開了一隻眼，懶洋洋地看著自己這位有些“死腦筋”的弟子。
    “時序啊，你覺得，什麽是‘天道’？”
    林時序一怔，隨即不假思索地回答：“天道，是宇宙運轉的終極規律，是萬物生滅的底層法則，是絕對的秩序與平衡。”
    “錯。”顧長青笑了，坐起身來，眼神中那絲慵懶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星空，“絕對的秩序，絕對的平衡，那叫‘寂滅’，是‘虛無’想要的結局。那樣的世界，一潭死水，無趣，且毫無意義。”
    他指了指那片星圖，“你看到的是數據，是因果線，是熵增熵減。而我看到的，是一個騙子為了活下去，把死的說成活的；一個傻小子，把承受的每一次毆打，都變成了守護同伴的拳頭；還有一個廚子，堅信美食能拯救世界。”
    “他們很粗野，很生澀，很不‘優雅’。”顧長青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但他們……‘活’著。”
    “這才是對抗‘虛無’最好的武器。不是冰冷的法則，不是嚴謹的秩序，而是這股亂七八糟、充滿欲望、永遠出人意料的……人間煙火氣。”
    林時序沉默了，她眼中的數據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閃爍，似乎在試圖理解師尊這番離經叛道的言論。
    “可是……他們已經暴露了。‘青木堂’的視線已經投了過去，甚至更高層級的窺探也已降臨。按照推演，他們活不過下一個‘版本更新’。”林時序冷靜地指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所以，才需要我們這些‘GM’，給遊戲上上補丁啊。”
    顧長青站起身，走到星圖前，伸出手指在上麵輕輕一點。
    “鈞天那小子加的‘牆’，隻能防住外麵來的大家夥。但屋子裏的臭蟲，還得我們自己清理。”
    他對林時序說道：“新的任務。去，幫我給那三個小家夥的故事，再添點料。”
    “怎麽添？”
    “輿論戰，你不是最擅長麽？”顧長青笑得像隻狐狸，“現在全世界都在猜他們是誰，那我們就給他們一個‘身份’。把天劍門放出的善意，再放大一百倍。我要讓整個清風界都知道，這三個人，是天劍門秘密培養的‘道子’，是未來的掌門候選，是正道的光！”
    林時序的眼睛瞬間亮了，無數的信息流在她腦中交匯、重組。
    “我明白了……將他們與最大的‘正道’勢力綁定，任何想動他們的人，都必須先掂量一下與天劍門開戰的後果。同時，這個‘道子’的身份，又能完美解釋他們力量的來源，堵住悠悠眾口。”她舉一反三，“我甚至可以偽造一些他們‘年少時’在天劍門修行的‘證據’，悄悄散播出去，讓這個劇本更加天衣無縫。”
    “孺子可教也。”顧長青滿意地點點頭，“去吧，讓這場風暴，刮得更猛烈些。魚塘已經炸了，總得讓那些想摸魚的，和想吃魚的，都先鬥一鬥，我們的小魚，才能有時間長大啊。”
    “是，師尊。”林時序領命，躬身行了一禮，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星圖之中，消失不見。
    顧長青重新躺回椅子上，目光幽幽，望向那片風起雲湧的凡界。
    “黃正啊黃正，‘天劍門道子’這個身份，夠不夠你忽悠的？”
    他低聲輕笑，仿佛已經看到了某個騙子，正拿著他親手遞過去的“劇本”，準備開始自己新的表演。
    而這場遊戲的賭注，已經悄然加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