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眾魂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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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數位重臣互望,終於有一人站出。
    是舊戶部尚書李闕。
    “當年先帝設魂識真契,凡登位者需三識歸元,魂印合一,你……拿得出來嗎?”
    新帝雙唇發白,眼底卻閃過一絲猙獰。
    “你們……是想造反?好,好得很……”
    他忽然仰天狂笑,識火在他身後驟燃。
    “本座……早已非人,你們要真相,我就給你們看個真相!”
    一聲巨響,新帝背後魂紋徹底炸裂,一道裂殼般的空殼自他體內滑落,碎成片片白骨。
    那不是魂,是一具被識術撐起的人偶。
    眾人驚駭。
    太傅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殼上之魂,非真魂,此人,從頭到尾,便是識術合成的傀儡,而操控者……”
    眾人目光齊刷刷看向霍思言。
    她卻轉身,望向大殿之上,那從未開啟的,皇識天鏡。
    “打開它,讓世人自己判斷。”
    禁軍猶豫,卻在太傅點頭後啟動魂鏡機關。
    天鏡打開,識光映照整座京城。
    三魂歸位的景象,霍思言破火歸朝的過程,一一投影其中。
    眾百姓於街頭圍觀,無聲肅穆。
    魂術司印官上前,鄭重跪下:“霍思言……識核歸正,魂源合律,我等願請主魂,立契為帝。”
    霍思言望著魂鏡投下的萬千光影,沉默良久。
    她終於開口:
    “我不入主魂,我入魂典,今後識術之製,不歸帝座,隻歸天鑒。”
    “若有一日我亦違識……便請眾魂共斬我身。”
    三日後,金闕殿前,晨鍾再響。
    這一次,不是魂鍾。
    而是禮樂之鍾。
    魂術司發布新詔,廢“帝魂統識”舊製,立“魂典自守”之章。
    此章規定:識術歸宗魂典,由七識之堂同審共議,不歸一人獨握、魂契印律,全城公開記錄,不得暗改私封、凡朝中持識之臣,皆須每五年一次“識審問章”,由魂典審錄。
    霍思言以識典初創者之名,被尊為“魂典主理”,不設官職,不受俸祿。
    她卻隻做了一件事,將那枚碎裂魂核,封入識塔底層,並親書一道碑文:“此處葬非魂,亦非人,是錯,是代價。”
    太傅在立典那日便告老還鄉。
    他未多說,隻將手中竹杖留在魂典門口。
    謝知安受命出任新製護識使,外表冷靜,唯有在魂典堂外望見霍思言身影時,會不自覺地慢下腳步。
    “你不入帝位,天下或許不能懂你。”
    霍思言手捧魂契,語氣淡然:“我若真坐上去,他們就隻能被迫懂,可我不要逼人,我想讓他們自己學會問,誰該掌魂,誰又該被魂掌。”
    謝知安低聲問:“那你呢?”
    霍思言輕笑,未答。
    她抬頭望向京城識塔之頂,那裏的風很大,吹動她衣袍輕揚。
    “我還有事,要去找一個……會魂術卻從不入朝的人。”
    謝知安一怔。
    “是誰?”
    霍思言轉身,背影融入人流。
    “叫師九,據說他會另一種術,不靠魂,靠天。”
    春風破寒,東陵邊境,萬枝杏花綻開如雪。
    霍思言站在城外石橋上,目光望向遠方荒嶺。
    她已在此等了三日。
    來東陵的理由,她從未向旁人解釋。表麵上是為“求術訪賢”,實則,她追尋的是那份在魂核碎片中窺見的一抹異光。
    那不是魂識之光,而是某種“數據流”般的絲線,似被人為植入魂鍾係統,混亂又精準。
    她懷疑,這份異光的源頭來自“魂術誕生”之前的一批試驗體。
    而那群人,被稱為“天機棄徒。”
    “來者何人?”
    橋下傳來一聲喝問。
    霍思言垂目,看見一輛青牛破車緩緩駛近,車前坐著一名少年,麵色蒼白,穿著一襲洗得泛白的青袍,頭發淩亂,神情卻極淡。
    “路斷了,你若非要過,便得答我一個問題。”
    霍思言一挑眉:“你是誰?”
    少年咬著幹草,懶洋洋道:“問你的人,姓師,名九。”
    “這橋叫浮光,你若想過,就得說出,識術之外,你信什麽?”
    霍思言目光沉靜,反問:“你不信魂術?”
    師九坐直了些,眼神竟帶著幾分認真:“魂術太吵,識術太假,我信天命,也信……看得見卻說不出口的事。”
    霍思言望著他半晌,忽然笑了。
    “那你該知道,有些事,看見了,就回不去了。”
    師九嘖了一聲,竟點頭:“是啊,所以你才來找我,不是嗎?霍家四姑娘。”
    霍思言眼神一凜。
    “你怎麽知道我身份?”
    師九抬手一指遠處崖頂。
    那是一處古寺,牌匾早被風吹裂,隻剩一個殘字“觀”。
    “你不是找人,你是來找答案,跟我上山,別太吵。”
    說罷,他揚鞭趕車,青牛拖著破車緩緩前行,車輪碾過浮光橋,發出咯吱低響。
    霍思言凝視他背影,片刻後跟了上去。
    她沒有再問話。
    因為她知道,從她踏上浮光橋那一刻起,便是離開“魂術世界”的邊界。
    她不是朝中權者,也不是識術修者。
    她現在,是一名“追命者”。
    而她要追的,是比帝魂更大的秘密,誰,在控製這些識。
    初春風緊,鳳鸞宮卻暖香不散,百花未開,宮中卻早早布下盛宴。
    王貴妃親設鳳鸞宴,名為慶賀新年,實則意有所指。
    “魂典主理”霍思言,將首次入宮赴宴,魂術歸典,帝權尚存。”
    這是貴妃遞出的第一張牌。
    入宮之前,霍思言接到謝知安的飛紙一封,僅寥寥八字:“鳳鸞設局,慎行勿醉。”
    她焚了紙,卻未焚心。
    “局已設,我偏要看她下的是誰的棋。”
    她素衣不飾金,發上僅簪玉笄一枝,卻步步生蓮,端行入宮門。
    守宮女低頭退避,無一人敢攔。
    鳳鸞宮內,珠簾半卷,貴妃身披紫霞綢,倚靠鳳椅,眼中含笑,唇角卻冷:“哀家請魂典主理前來,是為觀賞百花繡品,怎的……連枝花都不戴?”
    霍思言未答,走至席前,自袖中取出一物,是株枯萎的白梅,斷枝幹裂,布滿黑斑。
    她輕輕置於玉盤。
    “宮中花盛,但根腐,不如這枝,雖枯,卻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