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步步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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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知安輕輕皺眉,似有猶豫:“若太後問你意向,是否入閣……你當如何答?”
    霍思言搖頭:“我不入閣,我此番回京,是為穩局,不是奪位。”
    謝知安抬眸看她:“可他們不會信。”
    “你立得太快,太直,鋒芒畢露,隻要你在,便是壓在宗政家脖子上的一把刀。”
    霍思言神色不改,語氣卻緩了下來:“那我就讓他們信。”
    “我可以放手,可他們要先學會……別碰我身邊的人。”
    翌日,晨光初起,宮門開啟。
    禦前大殿外,群臣肅立,霍思言一襲月色宮裝,從側門緩步入殿,神色平靜。
    大殿之上,太後倚榻而坐,麵前立著的正是林涵與數名舊臣,正引經據典,陳述霍思言“兵權幹政”“行事鋒利”“不宜再重入中樞”之由。
    眾人交頭接耳,大殿內一時聲浪湧動。
    霍思言靜靜聽著,直到太後抬手:“霍姑娘,你有何言?”
    她上前一步,俯身行禮。
    “臣女不言權,不言利。”
    “隻問一句,葉嘉言伏誅之後,朝中幾家願接他之位?”
    眾人一時噤聲。
    “林大人,願否?”
    “諸位清流之士,可否?”
    “若無一人能鎮住北境,那不如仍由我守。”
    她抬起頭,聲音不高,卻清晰響徹殿中:“臣女守邊三年,不曾擅權一兵。”
    “今朝若有人能持我舊誌,我退。”
    “若無人能擔,我便不讓!”
    太後目光深深落在她臉上,良久,輕笑一聲:“好,本宮……看你退不退得了。”
    禦前之議散去,霍思言未等太後召話,便主動告退。
    出了殿門,她一言不發,直奔謝府。
    謝知安早已在廊下候著,見她步履不急不緩才略微鬆了口氣:“太後說了什麽?”
    霍思言隻是抖了抖袖子,冷笑一聲:“她不說話,比說話更可怕,她在看,誰敢站出來替我說話。”
    謝知安道:“所以你才一句都不求情?”
    霍思言點頭:“求情是最沒用的,我要是低頭,他們就真以為我輸了。”
    入夜,謝府偏廳設宴,不請外客,隻召幾位密友與舊部。
    霍思言斟酒至謝知安麵前,語氣忽然鬆快幾分:“你覺得我今天是不是說得太重了些?”
    謝知安看著她道:“輕重倒是還好,隻不過有些話,太過於鋒利,怕是要刺痛到一些人。”
    “你今日雖不求,卻句句在理,太後若想立你,不會因幾句風言風語動搖。”
    霍思言一笑:“太後想立的,不是我,她在等……一個更穩妥的人選。”
    謝知安沉聲道:“方遇?”
    霍思言點頭:“對,是他。”
    “隻要方遇還在外領兵,我便進不得中樞。”
    “除非他倒。”
    謝知安皺眉:“你要動他?”
    霍思言搖頭:“不是現在,我要的是他自亂陣腳。”
    就在謝府設宴當夜,東廠柳知行收到密報,悄然入宮。
    夜深露重,禦書房燈火未熄。
    太後倚窗而坐,披著狐裘,看著外頭宮燈影影綽綽。
    “她今日那一番話,倒比我想的還要穩。”
    柳知行低聲道:“霍姑娘雖鋒利,卻知進退,她退得漂亮,朝中雖議論,卻無人真敢下旨彈劾。”
    太後微微頷首:“林涵呢?”
    “據說病了,未出門。”
    太後笑了一聲:“不愧是宗政家出的。”
    “罵得凶,躲得快。”
    柳知行猶豫了一下道:“方遇近日在北境,也有異動。”
    “他的副將之一忽然被調去西北,說是協查邊案,實則……多半是換防。”
    太後眉心一蹙:“他要收攏兵權?”
    柳知行點頭:“兵部那邊傳出消息,方遇打算在月末回京述職。”
    太後笑意忽然冷了下來。
    “他這是,怕我忘了他還活著。”
    禦書房的燭火越燃越旺,太後卻遲遲未動,隻靜靜看著窗外夜色沉沉。
    柳知行低聲問:“太後可要壓下方遇回京之議?”
    “壓不住了,若我攔他,就是我心虛。”
    “他這是賭我不敢動他。”
    柳知行遲疑片刻:“那……讓霍思言迎他?”
    太後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緩緩起身:“你以為我讓她回京,是為了抬她?”
    “她回,是為了擋他。”
    與此同時,宗人府書房,宗政令堂手指重重點在一封密折上。
    “方遇要回京了。”
    宗政墨遠坐在上位,手中茶盞穩如山石。
    “他回,是來試探太後態度。”
    “若太後默許,他便握兵自重、若不許,他便退一步,保命保權。”
    宗政令堂冷笑:“他也配稱將?不過是條葉嘉言死後殘餘的野狗。”
    宗政墨遠卻搖頭:“他比葉嘉言要聰明,也更難纏。”
    “如今最壞的局麵,是太後在兩人之間做權衡。”
    “霍思言是她的刀,方遇,是她的枕邊暗棋。”
    宗政令堂忽然問:“若兩人衝突,她會保誰?”
    宗政墨遠沉吟良久方才道:“若是我,就讓他們鬥。”
    “鬥得越狠,我越好漁利。”
    謝府書房中,霍思言手持一份方遇近日調兵文書,眉心緊鎖。
    謝知安靠在窗前,神色也不太輕鬆:“若這是真的,他是在換舊部,將心腹安插入北境主防線。”
    “他怕我們借東廠之手整肅他。”
    霍思言冷笑:“他是想先下手。”
    “太後一向信東廠,卻不信東廠能殺方遇,所以才讓我回京,我要當這個擋刀的人。”
    謝知安走到她身邊:“你要怎麽做?此般看來,全都在設圈套。”
    霍思言淡淡道:“那我們也設一局……讓方遇以為自己勝了。”
    京中,一封匿名密信送入禦書房:“北境暗藏私兵,方遇名為整編,實為剿清異己,已然結黨成勢,疑有異心。”
    太後閱信後未言語,轉頭命沈芝:“讓霍思言辦這件事。”
    “就說,有人彈劾方遇,她若能查明,即刻封賞。”
    沈芝猶豫道:“若她真查出方遇問題,太後……會動他嗎?”
    太後輕聲笑道:“若她查不出,那她便替我擋刀。”
    “若她查得出,那這把刀,就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