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故檔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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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思言緩聲道:“沈芝近來行事越發鋒利,她既為太後親信,便該在局外,卻頻頻插手……說明她有自己的算盤。”
    “而馮銘,是她手中最容易除掉的一環。”
    謝知安皺眉:“她也要兵權?”
    霍思言抬頭,眸光幽幽:“或許她並不想要兵權。”
    “她隻是不想……我們拿到兵權。”
    話音落地,屋外忽有烏鴉啼叫,小白從窗梁飛入,落在案邊,爪中還叼著一小紙卷。
    霍思言解開,展開,紙上隻有一句話:“宗人府密探折回,馮銘屍身現於南郊,已無口鼻、眼目盡毀。”
    謝知安瞳孔一縮:“這是……滅口的手法。”
    霍思言沉聲道:“東廠慣用,沈芝已不藏了。”
    她緩緩起身,望向夜色深處,手中緊握那卷信紙。
    “下一局,就該她上場了。”
    深夜,宮中偏殿,燭影斜照。
    沈芝獨坐案前,指間緩緩翻著一封舊信,那信紙邊角微卷,似是多次展讀。
    她眼底神色冷靜,看不出情緒波瀾。
    門外一聲細響,一道影子悄然閃入,跪地行禮。
    “啟稟大人,馮銘之屍,已被宗人府收走。”
    沈芝點了點頭語氣平緩:“宗政的動作,比預料的快,霍思言沒有出手?”
    那人回道:“未動,但東廠在謝府周圍探子已有所覺察,霍姑娘應已察覺端倪。”
    沈芝輕笑:“她不是蠢人,隻不過……”
    她語氣一轉,“太聰明的人,也容易自斷後路。”
    “你再去一趟宗人府,放出話去……馮銘之死,並非東廠所為。”
    “並且……點一點謝家的人。”
    影子默然退去。
    沈芝望著窗外天色,喃喃自語:“霍思言,你想執棋,我便做你棋盤。”
    “來看看,誰先棄子。”
    次日,京中謠言四起。
    有傳言稱,馮銘生前暗受宗人府指使,早有脫逃之、也有說法指向謝家,說謝知安密會兵部官員,有不軌之圖。
    一時間,朝堂內外人心浮動,風聲鶴唳。
    謝府內,霍思言端坐書案,眉頭緊鎖。
    “小白,你說……她這是想用輿論攪局?”
    烏鴉撲棱棱落在窗欞上,喉中發出一聲低啞叫喚。
    謝知安走入,一身塵土未淨,將一紙冊卷扔在案上:“宗人府那邊,被人壓了。”
    “說是馮銘屍首交由宮中處理,不準他人過問。”
    “你說得沒錯,沈芝已經出手。”
    霍思言打開卷冊,紙上赫然是宗人府近年與東廠來往的幾筆密賬。
    她眸光一凝:“這賬是誰給你的?”
    謝知安笑而不答:“自然是老朋友送的。”
    霍思言將賬冊遞入火中,冷冷開口:“該還回去。”
    謝知安挑眉:“不留底?”
    霍思言搖頭:“現在不是時候。”
    “我要的是沈芝自亂陣腳,而不是我們先出招。”
    “越快越狠,她越會露出馬腳,等她急了……就輪到我們做局。”
    與此同時,東廠密庫之中。
    沈芝站在燈下,盯著牆上一張圖卷,圖上密密麻麻繪著朝中各派人物的交錯關係線。
    她伸手,輕輕落在“霍思言”三字上。
    “你以為我不知你在等什麽?”
    “你不是要方遇倒台,你是想將我也一並拉下。”
    她轉身離去,語氣冷然。
    “可惜,棋局早已換盤,下一場,輪不到你掌控。”
    暮色沉沉,宮牆之外,東廠親信快步奔行,直往謝府方向而去。
    而謝府正廳燈火通明,霍思言披著外袍,站在院中,看著夜色深沉。
    她輕聲開口:“她動手了。”
    謝知安點頭:“確實動了,可我們還沒動。”
    霍思言眯起眼,眼底波瀾如潮:“此時便動,去請太後……我要啟程。”
    謝知安一頓:“去哪?”
    霍思言輕聲道:“錦衣衛舊址,去拿回……她真正怕我拿到的東西。”
    錦衣衛舊址,位於京郊西南,早年因廢除衛製而封存多年,外人不得擅入。
    數日後,太後特旨允準,霍思言與謝知安一道,攜令前往查閱舊卷。
    官馬疾馳,黃塵漫卷。
    入春的風裹著冷意,卷起地麵落葉,亦帶起層層塵封舊事。
    謝知安下馬抬眼,看著那扁匾之上三個已然斑駁的字“緝事署”。
    門前駐兵已依詔令換成中立軍,護衛森嚴。
    霍思言走在前頭,未語先看那緊閉多年的銅鎖,轉身向一旁軍正交出手令。
    軍正頷首:“奉旨開放三日,請姑娘自行查閱,若有遺缺之卷,望姑娘詳述補錄。”
    霍思言淡聲回禮:“多謝。”
    進入主署,塵封味撲麵而來。
    案上卷宗早已封裹蠟紙,部分邊角泛黃,書庫內卻排列井然,存檔嚴謹。
    她一邊查看目錄,一邊緩聲道:“我記得舊案卷在東閣第四列之後,那起案子,和沈芝的父親有關。”
    謝知安頓了頓:“沈父?不是早年已退?”
    霍思言點頭,眼中光芒微閃:“但他曾在錦衣衛任緝密使。”
    “那幾年,死了不少人,其中一案,卷宗上署名被人塗改,線頭模糊得像被火熏過。”
    “我當時就疑過,隻是那時尚未有憑,現在,該還原它了。”
    東閣內,架上塵封重重,謝知安抬手揮落灰塵,一排排案卷依編號排布。
    霍思言目光掃過數行,終在一卷“辛巳年秘”字上停住。
    卷冊表皮焦黃,一角微皺,似被火燎過痕跡。
    她緩緩展開,那一頁紙張上的字跡果然扭曲潦草。
    但仍能辨出:“密探沈彧,暗查宗府賬目一案,嫌疑人……霍淩之。”
    謝知安猛然一怔:“這是……你父親?”
    霍思言神色微凝:“不是我父親,是……我叔父。”
    “霍淩之當年為錦衣副提督,後來被誣陷叛黨,同年全族外支幾乎被清洗。”
    “而沈彧,就是沈芝之父。”
    卷宗後頁,赫然有一封手諭,上書:“此案未結,暫封三年,不得對外。”
    落款卻不是內廷,而是宗人府秘印。
    霍思言輕聲開口:“這封令……從未公開,而這份卷宗,恰是沈芝真正的底牌。”
    謝知安沉聲:“她一直在借著此案製衡你?”
    霍思言輕笑:“不隻是我,宗政也在案中。”
    “若我此刻將這份卷交予太後……東廠再無可控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