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線索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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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府書房,窗外薄雨綿綿,案幾之上文書摞得齊整,氣氛卻愈發沉靜。
    霍思言緩緩合上一本北境舊調令抄錄,眉心微蹙。
    “這批調令中,有一封文牒落款人是宋翊。”
    李嵩從旁翻閱一眼:“宋翊?兵部舊司員,三年前因私印文書被貶,如今杳無音訊。”
    霍思言唇角輕挑:“杳無音訊,未必是死。”
    “極有可能,是被隱藏起來的線頭。”
    “若有人不想我們查,就會先將這些線頭剪斷。”
    她指著其中一頁:“宋翊名下最後一份調兵令,是直接調撥青原糧資,同時關聯到謝霽名下的轉批。”
    李嵩遲疑:“也就是說,若找不到宋翊,就找不到最終的調令來源?”
    霍思言搖頭:“不。”
    “若找不到他,就更能證明他背後另有人操控。”
    “真要藏一個小吏,不會讓他連一點遺痕都不留,除非……”
    “他是棋子,不是主使。”
    李嵩眉心緊鎖:“那你懷疑,兵部還有人沒露麵?”
    霍思言淡淡道:“肯定的。”
    “馮良、宋翊、謝霽,這三人各持一段線,但仍無法拚合成圖。”
    “說明有一根總線,還未浮出水麵。”
    她忽然頓了頓:“還有一人。”
    “馮良三年前入兵部,是誰薦的?”
    李嵩翻卷查找:“是……程昭。”
    霍思言冷笑一聲:“果然是他。”
    “他這些年沒在正案中出現過,但所薦之人頻頻涉案……這不正常。”
    “而且……”
    她目光微冷:“太後曾在私語中說過,她更傾向用程昭入樞台。”
    “她若真不知程昭舊案背景,是被人誤導,若她知……”
    李嵩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你是說,太後要扶程昭,是為了平衡謝家?”
    霍思言輕輕點頭:“謝家出謝知安、謝霽,再扶我入朝堂。”
    “這等勢頭,若不製衡,等同掏空中樞。”
    “而程昭,恰恰可以成為對衝的砝碼,他出身清寒,未涉舊黨,看起來最安全。”
    李嵩疑聲道:“可他薦的人如今都在舊黨案中?”
    “太後若真查了,怎會看不見?”
    霍思言望著窗外雨霧,聲音清冷:“她不是看不見,她是故意不看。”
    “她在等程昭能否立住能者入局,若不能,便棄之,而我們……就是試刀石。”
    宗人府外,沈芝撐傘而行,步伐極穩。
    角門一處陰影中,藍寧悄然出現,低聲道:“你遞給太後的那封調令,是假的。”
    沈芝止步,語氣未亂:“是假的又如何?你敢當眾揭我?”
    藍寧冷冷回道:“不揭你,是因為你還有用。”
    “但你若真是舊網之人,霍思言總有一日也會查你。”
    沈芝輕笑:“她查我?那她得先問問太後允不允許,我如今是在太後身邊的人。”
    藍寧語氣一冷:“你別忘了,葉嘉言也曾是太後身邊的人。”
    沈芝眸光一黯,卻未答話。
    片刻後,她隻留下一句話:“你若真要查,就快些。”
    “再遲一步,我怕你也要被算在舊黨裏了。”
    夜色濃重,謝府書房中,燭火靜燃。
    霍思言立於窗前,手指輕輕摩挲一封舊年兵部公函,神情未動,目光卻如落刃寒鋒。
    李嵩站在一旁,遞上一頁新得供詞:“這是從北境帶回的,前糧使副手趙屹供認,三年前他曾為一位姓程的京中大人通傳調兵路線。”
    霍思言接過,目光掃過下方潦草筆跡,冷笑一聲。
    “程昭這顆棋,終於開始露麵了。”
    她將供詞投於案上,扭身道:“備馬。”
    李嵩一愣:“姑娘這是……”
    “去見太後。”
    “再不動,她就真當我查不到底。”
    未時,長樂宮。
    太後倚靠榻上,聽聞霍思言求見,緩緩合上手中密冊。
    沈芝低聲道:“她應是為程昭而來。”
    太後卻不驚反笑:“終於按捺不住了?”
    “她若來,隻問不言,我便答她一半,若她敢直言質疑……我便給她一線。”
    沈芝眸中波瀾暗湧:“一線?”
    太後笑意愈深:“一線信任,也是……一線陷阱。”
    霍思言入殿,屈膝行禮。
    太後揮手:“免了,坐吧。”
    霍思言不坐,隻道:“臣有一事,需當麵請太後裁定。”
    “有關三年前北境調兵案,馮良由程昭薦入兵部,宋翊為其前線聯絡,而兩人皆涉舊網。”
    “臣不明,為何太後仍要扶程昭入中樞?”
    太後未怒,隻是看著她,緩緩道:“你以為,查得清舊網,就能查出忠奸?”
    “那你真是……太年少了。”
    霍思言目光不移,語氣如刃:“臣不信忠奸難辨這種話,臣隻信證據。”
    “程昭若真清白,為何他薦之人紛紛落馬?太後若要製衡謝家,臣無話可說。”
    “但若扶一匹披皮的狼入朝……將來這局,怕是連太後也掌不住。”
    話音落地,殿內靜了。
    沈芝輕吸一口氣,欲言又止。
    太後卻忽然笑了,笑聲不大,卻讓人心生寒意。
    “好個霍思言,連我都敢質疑。”
    “也罷。”
    她手指一翻,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拋於案上。
    “你要證據,我便給你。”
    “此函為三年前馮良上京謝罪時,親筆承認宋翊調令未經程昭允準,是私印。”
    “程昭因此事被謝家逼退,三年未複職,你以為是我扶他?”
    “是他跪在宮門三日不走,隻為一個洗清之名。”
    霍思言麵色未變。
    “太後為何藏此信不發?若三年前公之於眾,兵部早清,舊網不複。”
    太後目光一冷:“若三年前發此信,謝家就得退三人,你,會退嗎?”
    霍思言張口,最終卻未說出。
    她明白,太後這話不是試探。
    是事實。
    三年前若程昭清白,那馮良就是謝家栽培的廢子。
    那時謝知安還未嶄露鋒芒,謝霽正入兵部。
    若失一人,謝家權勢便不穩。
    太後留下那封信,是在等。
    等謝家強到能承此損,程昭才得機會翻身。
    霍思言緩緩收起那封信函,低聲道:“臣明白了。”
    “也明白……謝家如今的地位,並非全是榮耀,亦是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