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埋穀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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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府書房。
    雨停風止,霍思言伏案勾勒軍糧舊線圖,幾案上攤著三年前與今年的運輸圖紙,每一條路線都用不同顏色標記清楚,紅線繞至南州,青線直通北境。
    “若宋翊未曾返回京中,而是被藏匿在落霞穀……”
    她指尖輕敲一處交匯點。
    “那這裏,就是轉線關鍵。”
    李嵩看了一眼:“這裏叫楓泉驛站,是舊年礦場,也是謝家一條隱線貨道的終點。”
    “可惜三年前謝霽剛接手謝家糧線,所有的賬目都被前任商管一並轉出。”
    霍思言冷冷一笑:“真巧。”
    她忽然低頭將圖紙收起,一封密函扔進火盆中。
    “藍寧帶回的口供已經夠了,我們該出發了。”
    李嵩一怔:“姑娘要親赴落霞穀?”
    霍思言起身披上鬥篷,語氣毫不含糊:“宋翊若還活著,我得見他本人。”
    “若他已死,我也要見到屍。”
    三日後,北境,落霞穀。
    枯林遍布,斷石橫生,風卷山口殘雪未化,穀中寂靜冷清。
    霍思言一行人悄然潛入廢礦入口,藍寧迎上來:“一切安排妥當,穀中隻留兩人看守,藏身於礦洞最深處。”
    “宋翊昏迷,曾被下藥,短時間內無法醒來。”
    霍思言皺眉:“是誰送他去那的?”
    藍寧低聲:“按照驛站口供,是一位戴麵具的男子,手持謝家舊令牌,所用馬車標號亦為謝家舊商線。”
    霍思言攏了攏披風,神色肅然。
    “走。”
    礦洞深處,幽光微閃。
    燈火所照之處,一名中年男子被緊縛於床榻,麵容憔悴,唇角幹裂,仍在昏睡。
    霍思言立在床前,抬手將他麵上的紗巾揭下,眼神不帶一絲波瀾。
    “這就是宋翊。”
    李嵩靠近看了一眼:“確是本人,但他為何至今未醒?”
    藍寧道:“據醫者所言,是細毒常年侵骨,非一朝一夕之傷。”
    “極可能是人為壓製。”
    霍思言冷冷開口:“他活著,就總有人想讓他別開口,讓人照料,待他醒來再審。”
    她轉身欲走,忽地眉頭一皺。
    “停,這裏不止我們的人。”
    話音未落,洞外忽傳殺意。
    數名黑衣人破風而入,刀光寒芒,招招逼命。
    藍寧迅速回身迎敵,霍思言目光一凜,右手翻掌,魂力自掌心湧出,一式“鎖魂訣”瞬間出手,壓向來襲之人。
    黑衣人中兩人身形一頓,頃刻間魂識錯亂,撲倒在地。
    李嵩拔劍加入,藍寧一聲低喝:“留活口!”
    數息交錯,戰意未止。
    霍思言再度揮出一道魂氣,鎖住一人腕骨,將其摁翻在地。
    “你是誰派來的?”
    那人咬舌欲亡,霍思言冷笑,手指一點其印堂。
    “想死?我偏要你活著開口。”
    魂術侵入,那人慘叫一聲,額角青筋畢現。
    “求……饒我一命!是程……程昭……”
    聲音未落,已昏死過去。
    霍思言眼神瞬冷,回頭看向李嵩:“將他押回去。”
    “程昭,你……終於肯露麵了。”
    落霞穀外,風吹樹梢獵獵作響,幾隻烏鴉盤旋林間,發出短促鳴叫。
    霍思言站在山口處,望著被鐵鎖縛住的黑衣人,神色如冰。
    “將他吊在穀口,醒了再審。”
    藍寧帶人將其拖走,李嵩低聲道:“姑娘,我們之前查程昭,他還未有直接出手的跡象。”
    “如今卻派殺手前來滅口,是不是……坐實了?”
    霍思言卻搖了搖頭:“還差最後一證。”
    “程昭身後一定有人,他若真要殺宋翊,不該拖到今日,這說明,他也在等。”
    李嵩一怔:“等什麽?”
    “等我們查到宋翊。”
    “等我們自己引出那封舊調令的終端。”
    霍思言目光一斂,壓低聲音:“他怕我們查不到宋翊,才放我們來查。”
    “而真正的證據,不在宋翊身上。”
    她轉身回穀,目光沉穩:“藍寧。”
    “在宋翊醒來之前,把他過去三年在穀中一切動向,連帳篷布料換幾次,都查出來。”
    藍寧領命:“是。”
    翌日清晨。
    穀口傳來動靜,守夜兵卒急報:“宋翊醒了!”
    霍思言即刻趕入礦洞,此時宋翊已被扶坐起身,神色虛弱,目光卻仍警惕如舊。
    他看著霍思言,沙啞開口:“你……是謝家的人?”
    霍思言不答反問:“三年前北境調兵案,你為何卷入?”
    宋翊輕笑一聲:“你們現在才問?”
    “我早說過……那份調令,是我照章印的。”
    “程昭給的密令,謝霽補的賬。”
    “可他們都沒簽字,隻有我留下名。”
    “你說,我值不值得死?”
    李嵩冷聲道:“謝霽雖補賬,但並非兵部中人,他的確無過。”
    “但你若執意牽扯,是不是太刻意了些?”
    宋翊卻搖頭。
    “你們以為,我是為自己?”
    “我隻是……不想牽出那個人。”
    霍思言眸光一冷:“誰?”
    宋翊輕吐一口氣:“你們遲早會知道的。”
    “程昭根本沒能力布這麽大的局。”
    “他背後那人,才是真正從先帝年間就埋下的線。”
    “從謝家崛起之初,就已動手布局。”
    霍思言心中微震:“你是說……”
    宋翊忽然咳出一口血,整個人猛地癱軟下去。
    藍寧上前探脈,臉色驟變:“他脈象亂了,體內魂脈斷裂……被人下過禁咒。”
    “隻要他說出特定人名,魂識自爆。”
    霍思言雙眸驟寒。
    “這就是他藏在穀中三年,卻沒人敢動的原因。”
    “他活著,是籌碼,死了,就是隱患。”
    她緩緩起身:“把他送去青州療養堂。”
    “我不信,一個禁咒,就能讓他一輩子閉嘴。”
    “他要活著……我們才能把那隻手,從朝堂裏……一點一點剝出來。”
    夜晚,謝府書房。
    霍思言將一封密函封入信袋,蓋上謝氏私印。
    李嵩站在門口:“姑娘,這封是要送給謝知安?”
    霍思言點頭:“他如今在宮中伴駕,要動程昭,須得朝中有人配合。”
    “我查線,他來清人。”
    “接下來……就看程昭要不要自己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