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雲霧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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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皇宮含光殿中。
    岑封正在與皇帝一對一私談。
    兩人分坐君臣席位,隔著一盞香茶,四周隻留一名近侍候著。
    岑封從袖中緩緩取出一塊溫玉,獻於案前。
    “此玉喚靜識,為我北祁舊皇所用,傳言可安魂鎮念。”
    “我王願獻此玉於貴國,以示和好之意。”
    皇帝瞥了那玉一眼,唇角微勾:“靜識玉?”
    “可這東西,數年前在西嶺遺落,不是已經……”
    “碎了?”
    岑封笑意不變:“臣王近日於北境舊廟得其殘角,已請匠師重鑄。”
    皇帝目光淡淡,輕輕抬手,未接玉,隻語氣含意更重:
    “北祁近年鑄得東西不少。”
    “就不知……是不是也鑄了一枚新魂印。”
    岑封目光微頓,隨即低頭一笑:“陛下多疑了。”
    “魂術之禁,北祁亦懼。”
    “若非真欲通好,岑某何必冒大雪入京?”
    皇帝輕輕笑了一聲,似乎被逗樂了,語氣卻半真半假。
    “你北祁使團,來得太巧了。”
    “本朝內亂剛起,你們就來了。”
    “真是天機?”
    岑封垂眸不語。
    皇帝忽地起身,走到他身側,低聲道:“你替北祁來的,不錯。”
    “但你別太信你自己。”
    “若你真的帶了魂術之種進宮……朕讓你今夜,就回不了北境。”
    岑封臉色微白,眼中卻多了一層異樣的敬意:“陛下……是個值得敬畏的敵人。”
    皇帝輕聲一笑:“錯。”
    “是你該敬畏的,是這個朝堂。”
    “還有……”
    他轉身大袖揮落,輕輕拋下一句:“霍思言。”
    夜深時,懷寧館外。
    霍思言一身便衣,踏月而至。
    她站在館門口,目光淡淡落在那少年使者的背影上,低聲問沈芝:“他叫什麽?”
    沈芝答:“北祁文冊寫作,封淵。”
    霍思言輕聲一笑。
    “是個好名字,可惜不是個好人。”
    霍思言站在館外階前,望著那坐於燈下臨帖的少年,一動未動,周身氣息卻悄然變了。
    她不急著靠近,隻靜靜看,仿佛獵鷹在夜色中盯著林間的動影,等一個破綻。
    沈芝輕聲道:“你真確定他藏魂?”
    霍思言沒看她,隻淡淡道:“我不確定他藏了,但是種種跡象都表明,他絕非等閑之輩。”
    “我隻是知道,他不會是無魂之人。”
    “北祁若真送了空殼子來,岑封用來試探誰?”
    沈芝頓了頓:“他年紀太小,不像修術之身。”
    霍思言嗤笑一聲:“你知我幾歲修魂的?”
    沈芝沉默。
    魏臨在不遠處守著,低聲稟:“館內守衛已換人,我們安排的人手暫留東側樓上,若有異動,能第一時間控場。”
    霍思言頷首:“不要輕舉妄動。”
    “他是誘餌。”
    “但也是鑰匙。”
    那少年封淵似察覺什麽,忽地抬頭。
    一瞬,目光與霍思言在夜色中相撞。
    四目交匯,霍思言不退不躲,甚至揚唇一笑。
    封淵眼中浮出微不可察的錯愕,隨即抿唇微笑,起身行禮:“霍將軍深夜至此,可是……北祁招待不周?”
    聲音溫順軟朗,幾近無瑕。
    霍思言走上前,停在五步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北祁少年,熟識禮數,字帖中藏疊陣,屋內藏銅符,方才落筆時魂息波動不足一寸。”
    “這份藏術之能,你是學來的,還是天生的?”
    封淵眸中一閃,但仍笑著答:“霍將軍誤會了。”
    “在下不過識得一些北祁鄉術,隨手玩物,不足掛齒。”
    霍思言緩步逼近,眼神不動。
    “你知我是誰?”
    封淵低頭恭敬:“霍將軍威名,在北境亦如雷貫耳。”
    “我若說不知,怕是更惹懷疑。”
    霍思言眯眼看著他,一步步走近,終在他近前站定。
    她忽然出手,指尖一點,點在他左肩鎖骨之上。
    封淵身子微震,但未躲,隻低低道:“霍將軍若要驗身,在下不敢抗命。”
    “隻是……”
    他抬眼,語氣清清淡淡:“若我真有魂種,霍將軍此刻,早已受傷。”
    霍思言看著他,不語。
    這一招,她用的是輕魂術試探……尋常人不會察覺,更不會主動回應。
    可封淵感應到了。
    她收回手,退後一步,嗓音低了些:“你修過。”
    “哪怕不是魂術,也是旁支。”
    “北祁送你進來,是試火。”
    “你知不知道,這火若燒起來,第一個燒的,是你。”
    封淵神色不變,低低一笑:“若是火,終需有人點燃。”
    他抬眸,那少年氣息忽然變得無比清冽:
    “而你霍將軍……不就是那一把火麽?”
    霍思言微怔。
    片刻後,她緩緩轉身。
    “你若真帶了魂術進來,留在這館裏,便沒人能保你。”
    “我會親自來。”
    “拿走你身上所有的火種。”
    她走下石階,風起衣角,背影決然。
    封淵望著她背影,眼神微微變了。
    他低聲喃喃一句:“可我來……不是為了點火。”
    “是為了看她,是否還能活著走出這場火。”
    當夜,沈芝回到謝府時,眉頭依舊緊鎖。
    霍思言正坐於院中看地圖,抬眼問她:“有發現?”
    沈芝道:“懷寧館那批隨從中,有兩人曾短暫離隊,在西市停留不明。”
    “我讓人盯了,未查到會麵者。”
    霍思言回:“可能是北祁安插的內線。”
    沈芝補充道:“也可能,是魂術餘孽。”
    霍思言合上圖冊,淡聲道:“下一場,該開始剝皮了,我已經給了他們機會。”
    沈芝眼神猶豫,望向霍思言。
    “我總一種不祥的預感,此次事情,乃是多方聯合設下的局,倘若有人的目的很簡單,簡單到隻是想讓你我二人殞命再在此呢?”
    霍思言眸光微動,嘴角淺笑。
    “那便更簡單不過了。”
    同一時刻,皇宮最深處。
    太後的寢殿內,有人輕聲稟報:“岑封已見陛下,未提魂術。”
    太後慢慢抬眸:“那少年呢?”
    侍從低聲:“霍思言已盯上他。”
    太後輕輕冷笑一聲:
    “好,那就讓她盯。”
    “盯到最後,她就會知道……那少年是送給她的。”
    “禮,也是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