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霧中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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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含光殿設宴。
    北祁使團齊聚,文武百官列席,禮部以“通邦之宴”名義操持,實則朝中暗湧已至風口。
    皇帝親禦大殿,霍思言首度自魂堂血戰後受召上朝。
    她步入殿門之時,岑封正立於右列,身著北祁正服,腰束赤金帶,神情恭順,眼神卻依舊藏著獵人般的從容。
    封淵不在,這讓霍思言眸光微沉。
    謝知安低聲道:“那少年沒露麵。”
    “要麽是隱藏,要麽……是被安排了其他事。”
    霍思言緩緩掃視整座含光殿,心頭已有計較。
    岑封在等她,或者說,在等她“中招”。
    今日之宴,不隻是來試北祁與晏國的虛實,更是北祁對她霍思言的“試鋒之局”。
    若她避其鋒芒,便是怯。
    若她強硬爭鋒,就落入他們挑釁陷阱。
    而此刻,皇帝端坐寶座之上,一身常朝法服,神情卻格外輕鬆。
    他手中執著一盞百花酒,語氣溫和如家宴:
    “岑封大人遠道而來,孤以為,先飲此杯,壓一壓風雪旅途之苦。”
    岑封起身謝恩,雙手捧盞:
    “陛下厚恩,北祁感銘於心。”
    一飲而盡。
    禮成之後,文臣舉箸,樂聲起,宴會緩緩展開。
    可殿中氣氛卻遠沒有表麵那樣平和。
    魏臨坐在第三列席次,微微偏頭低聲:“岑封故意不帶封淵出席,是要打亂你偵察節奏。”
    霍思言盯著岑封。
    這人今日言行謹慎,幾無破綻。可他眼神落在每一道菜肴、每一位朝臣身上時,皆略作停頓。
    他在試,試菜,試人,試底。
    直到第二道羹品上席,岑封終於輕聲開口:“敢問在座各位,魂術禁令至今已有三十餘年,然北境偏遠,或有流散殘術。”
    “我王特意遣臣入京,欲請貴國定一方律例,明示魂術邊界,劃清禁與非禁。”
    他此言一出,整個含光殿瞬時安靜三分。
    刑部尚書手一頓,謝知安目光一沉,連皇帝都輕輕停了酒杯。
    岑封卻笑著看向霍思言:“霍將軍位列軍中,或有耳聞殘術之事,不知可否賜教?”
    他笑得客氣,但這句話本質上卻是一柄刀。
    若霍思言否認,便是不忠、不知。
    若她承認,便是沾染魂術之嫌。
    這一招,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殿中眾臣屏息以待,而霍思言,緩緩起身。
    她抬眸直視岑封,毫無懼意。
    “殘術之事,邊境確有傳聞。”
    “但我晏國魂術禁令,自有律法明文。”
    “岑使此問,是否疑我大晏朝綱不明?”
    岑封麵色微動:“不敢,我意非此。”
    霍思言目光森寒:“既然非疑朝綱,那便不必在此置喙。”
    “北祁若願修好,可獻術、可獻策。”
    “但若借問術之名,行探國之實……那便是辱我朝廷!”
    這話出口,殿上不少文臣齊齊起身,紛紛附和。
    刑部尚書道:“將軍所言甚是,魂術之禁為朝綱所定,不容他國置疑。”
    岑封尚未應答,皇帝卻笑了。
    他放下酒盞,聲音溫淡:“霍將軍說得對。”
    “我朝之法,豈容旁人來試。”
    “北祁有禮,孤自當回敬。”
    “若無禮……”
    他語調頓了頓,眼神沉了三分:“那就請回。”
    岑封拱手,不再言語,隻是深深看了霍思言一眼。
    這一眼,如刀入鞘,意未盡,鋒已露。
    霍思言緩緩落座,指尖按著桌角,袖中魂息暗湧。
    宮宴散席前一刻,忽有風動。
    一名內侍匆匆步入含光殿,低頭跪下奏報:“北祁副使所帶少年翻譯封淵突感不適,已由禮監安排送返懷寧館。”
    皇帝聞言,隻淡淡道:“讓太醫院送兩名人手去診視。”
    語氣不緊不慢,仿佛對這個消息並不在意。
    可霍思言眼底卻浮出一抹冷光。
    她知岑封這步棋,不是臨時起意。
    宴前封淵未出席,宴中話鋒引魂術,宴後突生異動。
    這是一整套試探。
    是誘霍思言動,也看皇帝反應。
    而皇帝卻隻是平淡遣醫,既不避諱魂術之嫌,也未露半點忌憚。
    他在回手。
    “皇上這是……在給他們一個選擇。”
    謝知安壓低聲音道。
    “讓他們決定,接下來要亮出多少牌。”
    霍思言微微點頭,卻未說話。
    她眼角餘光掃過岑封的位置。
    那人已起身隨眾人離席,離開時回頭望了她一眼,依舊是那副儒雅笑意,隻不過這一次,笑中帶了一抹奇異的……興奮。
    仿佛他找到了什麽感興趣的玩具。
    霍思言心中一動,忽而起身。
    “你去哪?”
    謝知安下意識低聲攔她。
    霍思言腳步不停,隻淡道一句:“我去看看那少年。”
    懷寧館內。
    封淵臥於榻上,麵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額上汗如雨下。
    太醫院兩名醫正正在診脈,卻麵麵相覷,低聲交談:“脈息平和,卻氣浮若懸。”
    “無風邪入體,無熱毒纏身,根本不像是生病……更像是魂氣受損。”
    其中一人神色愈發凝重。
    “他體內有殘魂印記,雖極淺,卻在流動。”
    “這少年體內……藏了魂術!”
    話未說完,門外風聲起。
    霍思言大步入內,目光冷銳。
    她望向榻上的封淵,那少年半睜著眼,似已神智不清,卻仍在低低念著什麽:
    “引火……不歸……魂燈……”
    那是魂術口訣。
    霍思言一掌揮開兩名醫正,探指點在封淵眉心,一縷細魂氣渡入。
    下一瞬,封淵周身猛地一震,喉間低吼一聲,嘴唇泛黑,竟像是要走火入魔一般翻身掙紮。
    “快退開!”
    霍思言低喝,手腕一翻,掌心魂印浮現。
    一道魂訣擊入封淵心脈,才勉強將他壓製住。
    少年昏死過去,氣息卻稍平。
    沈芝不知何時趕來,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冷聲道:“這少年體內,有被封鎖的魂器殘片。”
    “他不是普通的使節。”
    “是被當作器皿使用的。”
    魏臨亦緊隨而至,帶來一張密函。
    “查到一事,他三年前失蹤於北祁邊市,據說是被聖地召走修行。”
    “聖地?”
    沈芝臉色頓變。
    “北祁的魂台?”
    魏臨點頭:“他們以祭煉魂器為法,常常以活人試魂。”
    霍思言眸光如刃:“他是祭品。”
    “而北祁,把祭品送入我大晏皇城,就是為了引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