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金宴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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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謝府後堂燈火不熄。
    沈芝立於門外小廊,低聲與霍思言道:“西街坊有三戶在兩月內搬離,查戶籍可追根。”
    “我會盯著那戶醫家女,三日前曾取來封魂草,有問題。”
    霍思言嗯了聲,接過謝知安送來的茶盞,喝了口,忽問:“那金雀樓宴,還辦嗎?”
    沈芝挑眉:“若你是皇帝,會辦嗎?”
    霍思言輕聲笑了下:“會。”
    “他不止要辦,還會故意設一局,叫我們這些人,都去。”
    沈芝沉默半刻:“你是說,他要借敵國之機,看我們幾個誰最忠?”
    霍思言卻淡淡開口:“不,是想知道……誰,才是他真正能托命之人。”
    謝知安走出屋來,聽到這句,眉頭微動,卻終究沒有接話。
    沈芝望著遠處,語重心長:“那我得回宮,給太後報備。”
    霍思言沒攔:“回吧,你不回她更疑心。”
    沈芝轉身離去,步入夜中陰影。
    謝知安看著霍思言背影,半晌才低聲道:“你明知道她未必可托。”
    霍思言卻隻回頭,目光冷靜如水:“托不托得住,得用完了才知。”
    他神色複雜地望著她,終究什麽都沒說。
    金雀樓的請帖,於第五日送至謝府。
    燙金錦封,落款為皇帝親宴,落座時間為明日正午。
    地點為上陽殿前月台,外設金雀宴一席。
    眾臣邀集,敵使臨座。
    一場局,終於揭開帷幕。
    金雀樓請帖送出次日,整個京中都動了。
    這是登基以來,皇帝第一次以“親宴”之名召集朝臣。
    請帖未走禮部流程,直接由內廷送出,且連六部尚書、軍機大臣,甚至宗人府老臣與東廠主使皆在邀請之列,排場隆重至極。
    更詭的是……敵國西疆使團亦在賓客之中。
    禦街東首,禮部尚書李承越跪在殿外大半個時辰,臉色煞白,卻始終得不到傳召。
    終於,殿門緩緩開啟,一名內監走出,目不斜視地開口:
    “陛下已知大人憂心西使之禮。”
    “但此次設宴,旨在寬慰列位忠臣,亦盼諸位能知邊事不遠。”
    “西疆來使,隻作觀禮。”
    李承越怔怔抬頭:“觀……禮?”
    內監不再多言,轉身入內。
    他怔立半晌,才緩緩起身,神色一片陰沉。
    謝府書房內,霍思言手中撚著那封請帖,眼神淡定,仿若無波。
    魏臨立於案側,麵色卻比她還冷。
    “觀禮是假,設局是真。”
    “若我沒猜錯,那西疆副使阿塔定會借席言辭,挑起一場唇舌攻防。”
    謝知安低頭翻閱供詞:“昨夜審出的魂修死士,口中雖無實名,但提及了一句‘金雀所會,血落其前’。”
    魏臨看向他:“什麽意思?”
    “意思是……金雀宴上,必有人流血。”
    霍思言放下請帖,站起身來。
    “若敵人真打算在金宴前動手,那這份請帖,就是刀柄。”
    魏臨道:“你還去嗎?”
    霍思言看他一眼:“你說呢?”
    “設局的人若不去,那便輸了,所以我要去。”
    謝知安收好卷宗道:“東廠那邊,我吩咐了人,若宴前再有風吹草動,第一時間通報。”
    “另,蘇老先生今晨遞了份折子,請求暫領監察院主印,借金宴之事重查西疆貢案。”
    霍思言點頭:“應了,他此時出頭,是給我添錨。”
    魏臨皺眉:“那沈芝呢?她今晨未回宮,蹤跡不明。”
    霍思言目光微冷:“放心,她若真背叛我,也輪不到你先擔心。”
    謝知安輕聲道:“那你自己,小心點。”
    霍思言淡淡一笑,未答。
    她走出書房,小白從屋脊飛落,落在她肩頭,咕噥一聲。
    霍思言伸手輕撫它的羽毛。
    “去盯著那金雀台,若有不對,回來報我。”
    小白輕叫一聲,化作一縷黑影飛入高空。
    她站在庭中,望著遠處日頭漸升的天際,忽而笑了下。
    “金宴既至,那便好好赴一場,以血為酒的局。”
    另一側,金雀台外。
    宮中禦膳房提前三日入駐,設五宴六席,燈幔金羅,照徹整條禦道。
    敵國使團駐於臨台西閣,阿塔與副使曼圖正低聲密語。
    “她會來嗎?”
    “會。”
    “她若來,就別讓她走。”
    曼圖握緊了腰間佩囊,眼神像毒蛇一般。
    “咱們花了五年,可不是為了試探她。”
    午時三刻,宮門大開,金雀台前鼓聲震天。
    各路權臣按請帖次序魚貫而入,左為文、右為武,中列皇親,西座則為敵使與其隨從,皆披錦緞獸紋,神色各異。
    霍思言著朝服而來,青綾壓肩,銀狻繡紋冷光逼人。
    她方踏入主階,身後便傳來魏臨低聲:“西使盯著你。”
    霍思言不看,輕聲道:“越盯越好。”
    主位之上,皇帝未著朝冕,僅著輕裘淺袍,神色懶散倦意。
    他手托金杯,像是未睡醒般歪倚玉椅,斜睨下方群臣:
    “諸卿。”
    “今日設宴,一為邊事告捷,二為表朕恩德。”
    “席間若有異議,盡可開言。”
    此話一落,殿中一片寂靜。
    魏臨低聲道:“陛下是……故意給那邊放話?”
    謝知安目光微斂:“怕不是放話,是釣魚。”
    霍思言沒動,隻抬眸看向皇帝那張少年氣十足的臉。
    天真,閑懶,無機鋒。
    卻偏偏在眼角微翹處,藏著刀子。
    酒過三巡,敵使阿塔舉杯起身,麵上帶笑,朝皇帝拱手:
    “我西疆遠道而來,蒙天朝厚待,深感榮光。”
    “唯聽聞貴朝近日風聲大作,魂術之事甚囂塵上,不知是否為實?”
    話音剛落,殿中一靜。
    霍思言指尖微動。
    魏臨側目:“來了。”
    皇帝不慌不忙放下杯子,挑眉道:“朕朝堂內事,何時需外賓評判?”
    阿塔笑容未斂:“陛下莫怪,西疆對魂術亦有研修,多年合作,亦盼貴朝安穩。”
    “若真有人……修術作亂,何妨將其交予我等。”
    “由我西疆親自審理,也免陛下左右為難。”
    此言一出,眾臣變色。
    這是明著討人。
    謝知安低聲:“他們目標,是你。”
    霍思言抬眸,平靜看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