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西溟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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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思言的目光頓住了片刻,才道:“查兵調、查糧數、查城防修繕記錄,把所有左相批過的北境文書,都翻出來給我。”
    謝知安沒多問,隻點頭。
    “行,我今夜去督一下禮部那邊,順便盯連鈺,你歇會兒。”
    他話音剛落,外頭忽有小太監快步奔入,神情慌張。
    “將軍!三皇子殿下求見!”
    霍思言起身,眉心一動。
    “帶他進來。”
    不多時,三皇子身穿便服走入殿中,眉眼間帶了些風塵氣。
    他拱手行禮後,開門見山。
    “霍將軍,今夜北苑出事了,敵使團的人趁夜偷偷離宮,被人堵住,又死了一人。”
    “魏臨現在在現場,但人不是他動的。”
    霍思言目光一緊:“誰動的?”
    三皇子麵色凝重。
    “按現場腳印和殘留毒痕判斷……像是江湖裏的“黑齒教”。”
    謝知安眉梢一挑,低聲喃喃:“京中怎麽又蹦出來黑齒的人……”
    霍思言低頭盯著地圖半晌,才緩緩開口:“看來敵國那邊,不隻進來一個人。”
    “而且,是急了。”
    她抬眼看向三皇子:“你敢出宮來找我,說明你心裏也明白……這回,恐怕是猛攻。”
    三皇子神色沉重:“他們已經動了手,我們必須搶先查出目的。”
    霍思言點點頭。
    “行,我明白了。”
    她轉身吩咐門外:“傳沈芝,叫她暫回金雀宮議事,今晚,敵使的事,我們得趕緊落一刀下去。”
    雨夜初歇,金雀台中燭火如豆,偏殿東側的月門未曾關嚴,風吹得幔帳微動,影影綽綽,仿佛有人悄然掠過。
    沈芝走在前頭,腳步極輕,掌心按著袖中藏著的匕首,目光卻不曾在前方徘徊,反倒不時回身看向霍思言。
    她低聲道:“金雀台能藏得住的人,不多,你確定她會現身?”
    霍思言站在她身後半步,抬眼望了眼屋脊輪廓,目光沉靜。
    “她不現身,那我今晚就替她現。”
    話音未落,內殿方向忽傳出一陣細響,像是什麽輕物落地,緊接著一陣極短促的低吟,似乎有人想壓著傷痛,卻還是泄了聲。
    沈芝臉色一凜,輕手一揮,兩人無聲落至廊下,悄然逼近。
    殿內香爐未熄,一股極淡的鬆木香掩住血腥味。
    簾帳後,一道身影正半跪在地,似是腳踝脫力,另一隻手還緊握著一截斷簪。
    霍思言望了一眼那簪子的款式,心裏已有數。
    “林妧?”
    那人陡然回頭,臉色驚慌失措,喉嚨發出含糊聲音:“你……你不該來的。”
    沈芝卻比霍思言更快兩步閃身而出,將門後藏身的另一道人影猛然揪出,匕首一翻,直抵咽喉。
    “東廠的尾巴,還真舍得給你們送人來當餌。”
    那人衣襟上確有東廠隱繡,但並非督司位號,而是三等探子。
    他咬牙不言,眼中卻盡是驚懼。
    林妧跌坐在地,肩上血跡斑斑,眼尾抖著看了眼霍思言。
    “我……我原是被他們鉗著……我沒法脫身……信……信我一次。”
    霍思言卻沒立即回她,而是走到她麵前,低頭看了她許久,才道:“你身上的傷,不像剛中伏那會兒留下的。”
    林妧眼神猛然一縮。
    “你提前與他們接頭了。”
    霍思言語氣不重,卻仿佛擲下一塊沉石。
    “你選在今晚出現,是因為你知道金雀台已不安全,東廠打算清人滅跡。”
    “而你……隻是他們養的一條備線。”
    沈芝眯著眼,盯著那名探子。
    “這人我認得,司禮監派出去盯魂術案的,早三天就該調回東廠,沒想到躲到這了。”
    林妧身子一軟,神情混亂。
    “我……我不是想害你們……我隻是……”
    “你隻是想自保,可惜選錯了人。”
    她伸手將林妧手中的斷簪取走,指腹一捏,那簪尾竟裂開一道暗格。
    沈芝挑眉道:“好工藝,這東西做魂術信號也夠了。”
    霍思言眯眼看向暗格內。
    “不是做信號,估計裏麵藏了毒。”
    她將那縫內薄如蟬翼的一頁紙揭出,鼻尖嗅了一瞬,目色倏沉。
    “是瘋茶。”
    沈芝一頓:“你確定?”
    “皇宮內禁藥之一,專供處置重犯之用,服下者半刻鍾內喪誌斷識,魂識混亂。”
    “是謝賀當年卷宗中標明的……用以廢除魂術根識之物。”
    霍思言看向林妧,聲音不疾不徐:“所以你今夜若不被人抓住,就打算自己服下瘋茶斷魂。”
    林妧整個人顫抖如篩,終於跪地痛哭。
    “我怕……他們說,不聽話就讓我魂術永廢……我怕……”
    沈芝蹲下身,一把拽起她的頭發。
    “怕也得說實話,你見了誰,誰給你毒,你答應他們什麽了。”
    霍思言抬手:“先別逼她,有些線,逼急了就斷了。”
    她將斷簪收好,站起身來。
    “這個人暫時留著,她能跑來投我們,就還有用。”
    沈芝目光複雜地看著她,半晌後道:“你越來越像謝賀。”
    霍思言轉頭瞥她。
    “像我爹,是誇我?”
    “不是誇,是提醒。”
    沈芝站起身,拍了拍裙角。
    “謝賀最後的下場你也知道,布了太多線,收不回手。”
    霍思言卻隻是淡淡一笑:“那得看,我想收回來,還是放出去。”
    她推門而出,夜色中雨已停歇,水珠沿著廊角滴落,一點一點落在青石地上,像是倒計時般清晰。
    這場金雀邀宴,看似結束,實則才剛開始。
    宮燈未滅,南司角門下方靜得出奇。
    霍思言翻過內務局簷角時,腳步極輕,黑衣收束,袖下藏著短刃,一身冷汗未幹。
    她在金雀宴上應對了滿堂試探,轉頭便尋到了沈芝留下的線索。
    賀靈,三日前由內務局名冊入宮,職稱供奉,卻查不到前文來曆。
    她不急著驚動東廠,反倒帶了魏臨與一名悄無聲息的暗哨,一路潛行,避過換崗的太監和巡邏的羽林軍。
    南司主掌宮中器物、內賬、祭事殘文,是最容易藏人的地界。她繞過幾處雜物房,貼牆入廊,手中貼著圖紙。
    圖紙上某一間殿閣內,紅筆圈著兩個字……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