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西去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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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思言輕抿了一口茶,心中已有計。
    當晚,隊伍宿於驛站。
    夜色濃重,四周靜得隻能聽見風吹過簷角的聲音。
    霍思言披衣推窗,見院中燈火疏落,值守的親兵不時巡行。
    她的目光越過驛牆,落向漆黑的遠處,那裏,像是有一盞極微弱的火光閃了一瞬,隨即消失。
    她轉身欲關窗,忽覺身後有影子一閃。
    霍思言反手握住袖中的匕首,卻被一個溫熱而熟悉的掌心輕輕按住。
    “是我。”
    謝知安的聲音低沉。
    他將一隻小紙卷塞入她掌心,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
    “放在懷裏,不到最後關頭不要打開。”
    霍思言抬眸看著他,想問,卻被他的目光製住,那裏麵,有千言萬語,卻隻有一個意思。
    無論如何,謝知安都會護著她。
    翌日天未亮,榆關驛的院中已傳來低沉的馬嘶聲與鐵器碰擊聲。
    晨霧濃如白絮,將院牆、廊簷與人影都籠罩在朦朧中。
    霍思言隨隊登車時,謝知安已整裝完畢,神色比昨日更冷。
    陸無生在她上車的一瞬,悄悄塞了一物入她袖中。
    是一小塊拇指大小的銅牌,上麵刻著一個極古老的符文。
    “昨夜在驛後廢井中找到的,不像是大周的物件。”
    陸無生低聲道。
    “也許,是西溟人的暗號。”
    霍思言將銅牌藏入袖底,目光未曾轉向他,卻在心底加了一筆。
    這趟行程,遠比表麵更複雜。
    隊伍出驛,踏上通往北境的山路。
    初春的山道依舊寒意逼人,兩側崖壁高聳,林木枯槁,枝丫如利爪般伸向空中。
    霧氣未散,山風掠過,帶著濕冷的氣息鑽進車輦。
    中午時分,山路轉向一處峽穀,地勢狹窄,僅容兩車並行。
    前方傳來齊晟的聲音:“此地名喚“落石穀”,路險且易伏兵,各位小心。”
    話音未落,穀壁上傳來“喀喀”的碎石滾落聲。
    謝知安猛地抬頭,目光淩厲如刀。
    “護車!”
    他低喝一聲,身形已如鷹般掠向車側。
    幾乎同一瞬,數道箭矢破霧而來,尖嘯著直射車輦。
    “嗖!”
    陸無生翻腕拔刀,刀光在霧中劃出一抹冷芒,將兩支羽箭劈落。
    然而第三支箭卻擦著車輦掠過,釘入轅木,箭尾依舊顫動不止。
    “上方有人!”
    親兵厲聲喝道。
    數十黑影自穀壁躍下,落地之時長刀出鞘,刀身彎如月牙,正是西溟遊騎的製式兵刃。
    “西溟人?”
    齊晟眉峰微蹙,卻未顯驚慌,反而揚聲道:“是你們的舊部,還是另有其人?”
    霍思言在車中聽得真切,心底一緊。
    若真是西溟人伏擊,那此行的和談,恐怕一開始就被攪亂。
    謝知安並未答話,他的刀已橫在身前,擋下第一名黑影的劈砍。
    兩刀相擊,迸出一串火星。
    穀中廝殺聲四起。
    親兵們成半弧陣護住車輦,刀槍齊出,阻住了大部分來襲者。
    霍思言撥開車簾,眼見穀口方向有三名黑影試圖突圍而去。
    她心中一動,取出袖中的袖箭,腕力一送“嗤”地一聲,一支袖箭穿透其中一人肩口,那人慘叫一聲,跌入穀旁亂石間。
    陸無生順勢追上,抄刀架住另一人喉口,低聲喝問道:“誰派你來的?”
    那人隻是冷笑,眼中帶著詭異的輕蔑。
    下一瞬,他竟猛地仰頭撞向亂石,脖頸折斷,氣絕當場。
    戰鬥持續不過一盞茶功夫,餘下的黑影見勢不妙,迅速撤退,消失在霧中。
    齊晟望著穀口,麵色陰沉。
    “這些人行事狠辣,似乎不願留下任何活口。”
    謝知安走回車前,刀上血跡尚未完全幹透。
    他看了霍思言一眼,目光短暫而深沉,似乎在確認她是否受傷。
    “我無礙。”
    霍思言輕聲道。
    隊伍重新啟程,但氣氛明顯不同了。
    霧氣逐漸被午後陽光驅散,然而每個人心中那股凝重的陰影,卻並未消失。
    傍晚,隊伍抵達邊境前的最後一處驛站,北陲驛。
    此地地勢開闊,能眺望到遠處的關隘與荒漠,天邊的雲被夕陽染成了血色,如烈焰翻湧。
    入夜,謝知安單獨召來霍思言與陸無生。
    驛舍的燈影下,他將一份繪有邊境地形的羊皮圖鋪在桌上。
    “明日過關後,沿途可能會有更多試探。”
    他指著圖上兩處狹窄地段道。
    “這是西溟的必經之路,也是設伏的好地方。”
    霍思言目光凝在地圖另一端,那是西溟的都城,圖上以墨色圈出,旁注兩個字……溟京。
    “真正的危險,不在路上,而在城中。”
    謝知安說道。
    “你要去見的,不隻是齊晟的王,更是一個滿心算計的敵國朝堂。”
    霍思言收回目光,握緊了袖中的那枚銅牌。
    翌日清晨,天色尚未放亮,北陲驛外已是寒風獵獵。
    驛道盡頭,一道厚重的城關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關牆高聳,宛如一道沉默的巨獸橫亙在天地之間。
    這便是沙關,西溟與大周的分界之門。
    關門未啟,關外已聚集了數十名西溟士兵。
    他們身著深灰色皮甲,胸前繡著銀色的三角形徽紋,長矛直立,刀鋒寒光映著霧色。
    為首之人一身墨甲,頭戴銀盔,年約三十許,目光如鷹,立於陣前未發一言,卻有股逼人的肅殺氣息。
    齊晟策馬上前,抬手施禮。
    “齊某奉命護送大周使團入境,不知沙關是否已得王庭傳令?”
    墨甲將軍目光在眾人間緩緩掃過,最終停在了霍思言身上,神色中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探究。
    “王庭早有耳聞。”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
    “隻是……沙關素有規矩,入境者,須先經檢驗文牒與隨身物品。”
    “檢驗?”
    謝知安眉心微蹙。
    “這是朝貢使節,並非商旅隊伍。”
    “無規矩,不成方圓。”
    墨甲將軍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卻抬手示意兩名士兵上前。
    霍思言在車內聞言,指尖輕敲膝麵。她知道,所謂“檢驗”不過是試探,目的未必是搜出什麽,而是借機觀察反應,尤其是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