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構魂育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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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思言道:“太後曾掌昭政數十年,退居幕後後雖被譽為“護國老母”,但……仍有陛下忌憚。”
    太後哂笑:“你倒是敢說。”
    霍思言道:“我敢說,是因為太後比我更清楚,如今的大昭,不止魂術複起,連這朝廷也已裂縫四生。”
    “太後既喚我回昭,莫非隻是敘舊?”
    太後眼神一凜,緩緩起身,走至她近前。
    “你願不願……與我一賭?”
    霍思言望她。
    “當然願意,您想賭什麽?”
    “賭這天下魂火,是要吞人心魂,還是,重立昭國新秩。”
    太後垂眸:“你我皆知,如今的昭帝雖英明,卻未必能護得長久。”
    “你帶回的消息,將決定,誰能執政,誰會亡國。”
    霍思言沒有立即答應,隻是望著太後的眼,淡然一笑。
    “若要賭,那我隻賭我自己。”
    “不是為你,不是為皇帝。”
    “更不是為了這殘破的朝局。”
    “我隻為……能有一日,這昭國的魂術不再為禍。”
    太後眼底浮現一絲複雜,緩緩道:“如此大義於天下,霍思言,我真的分不清你是否是偽善之意了。”
    霍思言嘴角一笑,望向太後。
    “倘若我偽善一輩子呢?”
    太後卻未作答,揮袖轉身。
    “去吧,陛下明日歸宮,你要說的……趁今晚想清楚。”
    夜深宮冷,霍思言走出明鏡殿,長廊盡頭卻有一道熟悉身影。
    謝知安倚牆而立,眼神沉定。
    “她問了你什麽?”
    霍思言輕聲答道:“她一如既往地在籌備新局,而我們……是局中棋。”
    沈芝不知何時亦現身長廊,掀起鬥篷一角,眼神譏諷。
    “她想再賭一次?”
    霍思言點頭。
    “但我未答應。”
    謝知安看她,眼中滿是關切。
    “所以,你打算如何?”
    霍思言望著深宮之外的夜色。
    “明日見君,問天子一句話。”
    “問他,若昭廷為魂火所掩,他,是滅魂?還是燃火?”
    翌日清晨,金鑾殿外鍾鼓齊鳴,宣示皇帝回鑾。
    昭帝一身常服,未著冕冠,僅攜兩位貼身近侍,自北地歸來,神情清朗,步履輕盈。
    然而,宮門尚未完全開啟,他卻在丹陛之上駐足,目光穿越長階,一眼落在靜候於下方的女子身上。
    霍思言。
    她著素衣未更,未佩命章,立於紫階之外,垂首肅立。
    風過時,她衣角微揚,卻無一絲動搖。
    昭帝眸光微動,隨即露出少年般的笑意,輕聲喚道:“霍卿,迎我歸來,怎不笑?”
    霍思言抬眸,目光直視那位風華正茂的天子,聲音清亮:“陛下北巡未歸,昭國風雨欲來,微臣怎敢輕笑?”
    昭帝眉挑一分,似笑非笑。
    “這句話,可像是歸來的功臣,倒更像是……告誡朕的舊人。”
    霍思言恭敬一禮,雙手抱拳而下,聲音卻未見半分謙卑:
    “微臣不敢自居功臣,但東溟之亂,魂術歸來,昭國之危,在所難免。”
    “若陛下此刻仍笑談閑語,隻怕……將來連笑的餘地都不剩了。”
    昭帝看著她,一字一句回道:“卿此言,可是說……魂術之禍,昭廷難擋?”
    “還是說……你回來,是要替朕擋這滔天之禍?”
    霍思言沉聲道:“臣之歸來,隻為陛下一問。”
    昭帝道:“講。”
    “魂術重現,朝堂詭譎。”
    “陛下是欲燃之、馭之、滅之?”
    昭帝靜默片刻,似在權衡,卻忽地一笑,聲音輕柔卻透著肅意:“滅之,談何容易。”
    “馭之,若無明將智士,亦終為禍端。”
    “唯有燃而控之,才是昭國唯一之道。”
    霍思言定定看著他,沒有點頭,也沒有否定,隻是輕聲一句:“臣……明白了。”
    這一刻,昭帝的目光中不再有戲謔,而是帶上了一絲真正的莊重。
    “那你呢,霍卿?你欲何為?”
    霍思言回道:“臣欲……控火之術,護國之魂,清亂世之局。”
    昭帝緩緩踏下金階,步步近前,直到立於她麵前一丈之地。
    “那便從今日起,朕準你輔魂議、入禁司、攝監察。”
    “昭廷三部,皆可借用。”
    “但……”
    他話鋒一轉,眸光如劍。
    “朕曾說過,若有一日你走火入魔,朕第一個誅你。”
    霍思言低頭,拱手而拜。
    “謹受聖訓。”
    當日昭廷詔書傳出,昭帝召回霍思言,特授禁司觀察使、輔魂議臨時副主。
    此職雖無實權,卻可自由出入三司、參與大議,尤以監察禦史身份歸附魂術相關,令滿朝震動。
    太後聞訊未語,隻一笑淡然,命人封書一道,交由密司送至北地。
    書中寥寥幾字:“火起三途,望君慎行。”
    而在三日之後,另一個消息悄然傳來。
    東溟舊地,地宮深淵中,一抹暗光於夜半浮起。
    魂傀未亡,殘燼複燃。
    而立於萬骨之上的那道模糊人影,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中,映出昭京的方向。
    冷光如刀,魂紋三重。
    “魂主……永不死!”
    昭國皇宮,紫霄殿西側,新設的輔魂議堂燈火徹夜未熄。
    霍思言立於魂紋浮壁前,手持簡牘,目光凝注。
    那是從東溟帶回的所有魂派殘卷與地宮銘符,沈芝已將其整理為三冊一錄,命名為《溟地魂痕錄》。
    沈芝此刻亦站在她身側,翻閱其中一卷殘篇,低聲道:“這些符陣殘解……與魂門舊術截然不同,更偏向某種“植魂”之理。”
    “將魂種入器,借萬物為媒,非單傀儡之術,而是……構魂育靈。”
    霍思言靜默片刻,神色凝重。
    “這就是那燼燭口中的新魂派。”
    “他們不為奴役,而是想創造……新的魂靈意誌。”
    謝知安站在殿外,一直未進,直到天色破曉,他才緩步踏入,低聲道:“有人盯上你們了。”
    沈芝收起簡牘,神色不驚。
    “誰?”
    “密司,有耳目曾出現在魂議堂外。”
    “也許是太後的意,也許……是陛下。”
    霍思言輕聲一笑,似是毫不意外。
    “他們擔心我手裏的東西,也怕我們已經知道太多。”
    “但這正說明,我們走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