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從來沒有人這麽對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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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實在受不了了,幾乎是強行接管了這副身體,他從這裏離開,用自己更加成熟的思維對付撲過來的這些人,船上的爭鬥幾乎是九死一生,閻孽壓根來不及去思考其他的問題。
    等船上徹底平息,是三個小時之後,能站起來的人已經很少了。
    閻孽擦拭自己眼角的血跡,緩緩起身,甲板上躺著不少人,這會兒要麽隻剩半口氣,要麽隻剩下一口氣。
    這條船一共就兩層,這會兒幾乎要被血腥味兒充斥著,讓人想吐。
    他將背靠在旁邊的牆上,閉著眼睛休息,等身體機能恢複了,才慢吞吞的將幾十個人全都丟進了海水裏。
    他慢悠悠的走到船的控製室,控製室裏的儀器早就被砍成稀巴爛了,甚至還有不少彈孔,可見這裏經曆過什麽樣的戰鬥,他的人也一個都沒能活著,閻虛雲派了差不多一百多個人來,他的人又怎麽可能活下來。
    閻孽將所有人全都丟進了海裏,現在都不知道這條船到底來到了什麽地方,剛剛戰鬥的過程中,船一直保持著超高的速度,現在一望無際全都是大海,而且控製室還壞掉了,壓根就沒辦法操控,隻能看看海浪到底要將這條船帶到哪裏去。
    閻孽的肩膀中了兩槍,腿上也是,他自己用火將匕首消毒,強硬的姿態將子彈挖了出來,臉色煞白的用找來的繃帶包紮好。
    船上有十來個房間,每個房間的門都是打開的,門上或多或少的都有血跡,看著跟人間煉獄差不多。
    他以前混跡國外雇傭兵圈子的時候,不是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地方,當年在非洲那邊還有一個萬人坑,因為國家與國家的戰爭,那個萬人坑裏有三萬多具屍體,整個山穀都是臭的,那場景比現在恐怖的多。
    閻孽最能忍痛,挪動著自己的腿,一步步朝著唐願所在的房間走去。
    唐願這一覺睡得很死,睡了一天一夜。
    她醒來的時候,隻聽到外麵鋪天蓋地全都是海浪的聲音,整艘船都在搖搖晃晃。
    很明顯,這艘船要翻船了。
    她喊了一聲,“席孽?”
    但是周圍沒人應,她現在一點兒都看不見,隻能在周圍摸索著,“席孽?!”
    外麵的海浪聲很大很大,如果她能看見的話,就會看到船上的燈光在一閃一閃的,而外麵的海浪有十幾米高,仿佛要將這艘船給掀翻。
    在這樣的海浪麵前,船就像是一片葉子被推著走。
    唐願摸索到了門邊,緩緩打開門,察覺到旁邊躺著一個人,趕緊蹲身,“席孽?”
    是席孽!
    她熟悉這個人的身體,他的身材很魁梧,而且頭發的手感就是這樣的。
    她將人抱在懷裏,渾身都在顫,整個船艙內都是血腥味兒,不用想就知道,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這裏麵肯定經過了一場殊死搏鬥!
    席孽這會兒倒在她的門口,這個傻子不會一直在這裏守著吧?
    這確實是席孽幹得出來的事情,他的腦回路總是那麽簡單,做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氣,聽著周圍的聲音,還有海水蔓延上來的聲音,隻覺得世界末日都要到了。
    她緊緊將人抱緊,她看不清這周圍的形狀,但是能感覺到海水一直在往這裏灌。
    她隻能將席孽拖著,朝著自己能聽到聲音的地方去。
    她的手拚命的在周圍抓,可算抓到了一個類似繩子的東西。
    因為這條船已經快沉了,而小的救生艇就是綁在船身邊緣的。
    唐願拽著繩子,將救生艇拽了過來,拚命將席孽這樣大的高個推了進去。
    最後她自己翻了進去,外麵在下雨,夜晚的海很恐怖,就像是黑暗裏的巨獸。
    但好在輪船沉下去之後,那巨浪倒是消失了。
    唐願的手裏無助的捏著繩子,壓根不知道接下來會去哪裏。
    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隻能抱住自己麵前的男人。
    他身上的溫度越來越高,在發燒。
    這救生艇在海上漂了一晚上,大海從昨晚的鬼哭狼嚎到早上的風平浪靜。
    唐願一直緊緊的抱著人,她知道席孽發燒了,而且對方在囈語著,“水。”
    但是這樣的環境下哪裏來的水?她的手在周圍摸索,什麽都摸索不到。
    眼前倒是勉強能看清楚東西了,但是這些東西全都隔著一層白紗,要使勁兒匯聚精神才能微微看清楚。
    她的視線在救生艇內掃了一圈兒,隻是這個簡單的動作,鼻尖就已經全都是汗水。
    最後她沒有辦法了,再這麽下去,席孽估計就要被燒死了。
    唐願抹到了自己腦袋上別著的發夾,把自己的手腕劃了一條口子。
    以前隻在電視劇裏看到過這種離譜的事情看,等親自經曆的時候,才知道這樣是有用的。
    她將席孽抱在懷裏,把流著血的手腕放他嘴邊。
    席孽的眉心擰緊,大概清楚這是什麽東西,要吐出來。
    唐願掐著他的嘴巴,“要是吐了,真沒喝的了。”
    她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一邊掐著他的嘴巴,一邊喂,直到他幹涸的嘴唇看著濕潤了許多,她才看向周圍。
    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的眼睛要看清楚還是太吃力。
    她將人抱在懷裏,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活下來。
    又在海上飄了兩天,席孽一直都沒有醒過,唐願怕他暈過去,斷斷續續的給他喂了七八次自己的血。
    到最後一次的時候,她真感覺自己撐不下去了,想吐,渴得渾身都難受,整個人都快脫水了。
    脫水到甚至看著大海,都想跳進去把水喝幹的程度。
    她隻能茫然的將席孽抱在懷裏,閉上眼睛。
    最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暈過去的,她下意識的以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
    所以閉上眼睛的時候,她是真的有些不甘心。
    她用幹裂的唇在席孽的額頭親了親,真沒想到,要死的時候居然是這個人陪在自己的身邊。
    不是傅硯聲,不是李鶴眠,居然是席孽這個智商不太高的傻瓜。
    她撐不住了,徹底暈過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有人在喂自己東西。
    她猛地一下起身,眼前依舊是模糊的,但比暈過去之前看得更清楚了。
    她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麵前是一堆火,周圍還有動物的叫聲。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死?
    這是島?
    她一把就將麵前的席孽抱住,語氣都是驚喜,“我們沒死?!天哪,席孽,我們居然沒死。”
    她的嘴上叫著席孽,因為太激動了, 所以壓根沒有注意被自己抱住的男人渾身一僵,像是被人點了穴道似的。
    火堆前還靠著兩條魚,她沒有再管對方,而是直接抓起其中烤好的一條,放在手上大快朵頤起來。
    吃完,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旁邊還有好幾個容器,容器裏麵全都裝的水。
    她有些好奇,“席孽,哪裏來的水?”
    席孽抬手指了指,唐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有一個淺灘,這流的難道是淡水?
    她趕緊要起身,但是身體太虛弱了,下一秒差點兒摔火堆裏去。
    席孽將她扶著。
    她虛弱的笑笑,直接閉上眼睛,“我也還有些看不清東西,而且渾身好虛,沒有力氣,我再睡會兒。”
    這句話剛說完,她幾乎瞬間睡了過去,可見有多困。
    任何人在兩天不吃不喝的情況下放血八次,都會虛,甚至不是虛,是會死。
    她是命大才能活下來,但不管是什麽時候醒來,她永遠喊的是席孽的名字,仿佛這個傻子在她的身邊,她就能安心一樣,或許不是安心,是她的內心深處對傻子生出了一種保護欲,一種大人對孩子的保護欲,盡管傻子並不是孩子,但唐願表現出來的就是不想讓席孽擔心的姿態。
    麵前的男人沒說話,他們已經在這座島上兩天了,從第一天將唐願帶來這裏,他似乎還能感覺到嘴裏那種鐵鏽的味道,他這輩子沒有這麽窩囊過,需要一個女人用這樣的方式讓他活命。
    是的,現在在唐願身邊醒著的並不是席孽,而是閻孽。
    閻孽坐在火堆前,一直想要忽視唐願的存在,卻沒辦法忽視。
    他一直在不停地設想,如果是其他的女人跟他被困在那條救生艇上,也願意這樣救他麽?
    不願意,他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那場火災裏,他媽媽就害怕的丟下他自己先跑了,雖然後來他活了下來,但是母子倆的隔閡一直都在,他一直記得那種被人丟下等死的惶恐感覺,而閻家的人似乎都以為他忘了,畢竟那個時候他才四歲,但人的記憶就是這麽奇怪,大概是太刻骨銘心,所以他居然能回想起當時的每一個細節,回想起自己抓住母親的腿,卻被對方一腳踹開的場景。
    其實母親是完全可以帶他一起走的,但她求生欲望大到完全不想管自己的兒子,隻想著趕緊跑出去,所以阻擋她的一切東西,她都要踹掉。
    閻孽對所有的女人都很漠然,包括自己的母親,他的精神分裂就是這麽來的,因為太過沉浸在四歲這場火災裏,那個極度惶恐,想要等著被拯救的席孽就誕生了,他的智商雖然不隻四歲,但他確實聽不懂太多的意思,他的思維模式特別的簡單,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將那場創傷完美的淡忘。
    閻孽抬手摸著自己的嘴角,那血腥味兒還彌漫在口腔內,他第一天的時候是真的有點兒想吐,那種吸進了別人血液的惡心感一直縈繞在嗓子眼,他怎麽做得出這種事情?
    唐願真是該死,居然敢給他喂這種東西,但他的腦海裏又能清晰的想起她在他昏迷時說的每一句話,想起這兩天她什麽都沒吃,就隻是茫然卻又堅定的將他抱著,一次次的割爛她自己的手腕。
    從來沒有人這麽對他過,何況他才剛讓她失明,才剛狠狠戲弄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