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是活的。
    不是飄，是“爬”——貼著雪嶺的地麵，一寸寸往人身上裹，白得發髒，沾到衣服就成冰，扯一下能撕下片碎霜。楚星河勒住黑馬時，韁繩已經凍硬了，指節攥得發白，連帶著符劍鞘上的冰魄紋都暗了三分——抗寒符的靈氣快耗光了，符紙邊角卷得像枯樹葉，風一吹就“嘩啦”響。
    “娘的！這破霧咋比冰洞的邪祟還纏人！”淩霜扯了扯領口，肩傷處的黑痂凍得裂開，她卻滿不在乎地用短劍挑開眼前的冰棱，“走了快一個時辰，連太陽在哪都瞅不見，再這麽繞，俺們非得成冰雕不可！”
    冰棱懸在枯枝上，像倒插的銀刀，反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陳老吏抱著孫女縮在騾車角落，粗糙的手又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這是半個時辰裏第五次了，指尖泛著青，聲音發顫：“囡囡…囡囡又咳嗽了…楚少俠，俺們…俺們是不是走岔路了？”
    雨柔坐在楚星河身前，小胳膊緊緊抱著晶體，把晶體貼在臉頰上。晶體的青光弱得像燭火，卻暖得能焐熱指尖，她的聲音軟乎乎的，帶著點鼻音：“哥哥，晶體說…這霧是‘假’的，前麵的樹…不是真的樹。”
    楚星河的目光一凝。
    他順著雨柔指的方向看過去——霧裏立著棵黑鬆，枝椏歪扭，和之前躲噬魂衛的那棵一模一樣。可符劍的冰魄紋突然亮了下，劍鞘上的霜“滋滋”化了點，順著鞘身滴在雪地上，竟沒留下痕跡——是霧造的幻象。
    “是噬魂霧林的迷陣。”白芷突然開口，她的藥囊敞著口，焚邪粉的淡香混在霧裏，很快就被冷意壓下去，“這霧能勾人的記憶，把人困在熟悉的景象裏，直到靈氣被吸光。”她說著，從藥囊裏摸出張殘圖，指尖又開始撚藥囊邊緣——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之前沒敢拿出來…這圖上標了迷陣的破法，隻是…需要尋蹤符。”
    楚星河接過殘圖，指尖碰了碰——紙是老的，邊緣發黃，上麵畫著彎彎曲曲的路線，標著“尋蹤符引靈氣，抗寒符禦霧噬”，角落還有個模糊的“藥”字徽記，和藥宗的徽記差了點，卻多了個小小的“神”字。他沒問，隻是把殘圖遞給淩霜：“你護著車，我和太子去畫符。”
    太子的手按在腰間的劍上，眉心的黑氣淡了些，卻還在微微閃。他摸了摸懷裏的斂息符，指尖在符紙上蹭了蹭——每次動手前他都這樣，像是在確認安全感：“我來磨墨，你畫符，隻是…尋蹤符我沒畫過，靈氣配比會不會錯？”
    “錯了也得試。”楚星河從藥囊裏摸出符紙和朱砂，朱砂凍得硬邦邦的，他用符劍的冰魄紋烤了烤，才化開成漿，“雨柔的晶體能感應真路，尋蹤符隻要沾點晶體的靈氣，就能引方向。”
    雨柔聽見這話，趕緊把晶體遞過來。楚星河蘸了點朱砂，輕輕點在晶體表麵——青光突然亮了下，像被點燃的燭芯，朱砂在晶體上暈開，順著紋路形成個小小的“尋”字，再印到符紙上，符紙瞬間泛出淡藍的光。
    “成了！”淩霜湊過來看，眼睛亮了，“娘的！這符紙竟能跟著晶體亮！俺們這下有救了！”
    可就在這時，霧裏傳來“沙沙”的響——不是風刮枯枝的聲，是爪子撓雪的聲，混著黑氣的“滋滋”聲，越來越近。雨柔的晶體突然顫了下，青光暗了暗，她的小臉一白：“哥哥…有好多…好多黑東西過來了。”
    楚星河立刻把符紙遞給淩霜：“你拿著尋蹤符護著車，我和太子擋著！”符劍出鞘，冰雷雙紋亮起來，劍刃掃過霧，霧被凍成細冰粒，掉在地上“哢嚓”碎了——三隻雪狼從霧裏衝出來，毛色泛著青黑，眼睛純黑，嘴角流著黑血，正是之前遇到的獸祟。
    “娘的！又是這些玩意兒！”淩霜舉起短劍，尋蹤符的淡藍光在她手裏晃，“楚少俠，俺幫你牽製，你往它們眉心潑冰魄水！”
    雪狼撲得快，爪子踩在雪地上留下冒黑氣的印子。太子揮劍擋住左邊的狼，劍刃碰到狼身，黑氣“嗷”地叫了聲，卻沒散——邪祟比之前更濃了。楚星河縱身躍起，符劍的冰魄紋掃過右邊狼的爪子，凍住了狼爪，又掏出冰魄水往狼的眉心潑去，淡藍液體一碰黑氣，瞬間凍成冰，狼身“哢嚓”碎了，隻留下灘黑血。
    “小心後麵！”白芷突然喊著，撒出把焚邪粉。第三隻雪狼從霧裏繞到騾車旁，爪子快碰到陳孫女的披風，焚邪粉一撒，黑氣“滋啦”散了些，狼卻沒退，反而更凶地撲過來，嘴裏的黑氣直逼雨柔。
    雨柔的晶體突然爆發出青光，像道小太陽，黑氣碰到光就化了。晶體表麵的“07”字樣又亮了，旁邊還多了個模糊的“實”字，閃了下就沒了。雪狼被青光震得後退兩步，轉身想鑽回霧裏，卻被楚星河的雷火紋劈中，“嗷”地叫了聲，化成團黑氣散了。
    所有人都喘了口氣。
    陳老吏趕緊把孫女抱得更緊，手又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這次沒抖，隻是聲音更輕：“多虧了雨柔的晶體…俺們…俺們能出去了吧？”
    楚星河接過晶體，指尖碰了碰——溫溫的，剛才爆發的青光耗了不少靈氣，晶體的光又弱了下去。他看向白芷，女修士正把殘圖往藥囊裏塞，指尖不小心蹭掉了點朱砂，露出殘圖角落的“神宮”二字，很快又被她蓋住。
    “走。”楚星河沒追問，把尋蹤符和抗寒符疊在一起，兩張符的靈氣突然共鳴，冰魄紋和尋蹤紋纏在一起，在霧裏投出條淡藍的光路，“晶體的靈氣引著符，跟著光路走，就能出迷陣。”
    黑馬踏著雪往前走，光路在霧裏延伸，像條銀帶。淩霜舉著符走在前麵，時不時用短劍挑開冰棱，嘴裏還嘟囔著：“娘的！這迷陣要是沒這符，俺們非得被獸祟啃了不可！”
    陳老吏的孫女漸漸不咳嗽了，小腦袋靠在爺爺懷裏，看著光路，小聲說：“爺爺，你看…光路上有小點點，像星星。”
    雨柔也湊過去看，晶體又亮了點：“是靈氣的點…晶體說，這些點能幫抗寒符補靈氣。”
    楚星河摸了摸符紙——果然，抗寒符的藍光又亮了些，符紙邊角也不卷了。他的目光落在霧的深處，光路盡頭隱約能看見片冰原，冰原上有個模糊的影子，像座小木屋——是藥宗的落腳點，也是他們要找的求醫路。
    可沒人注意，雨柔晶體上的“07”和“實”字，在光路的照映下，又多了筆，像是“驗”字的開頭；也沒人看見，白芷藥囊裏的殘圖，在光路的靈氣裏，“神宮”二字旁邊，又顯露出個“醫”字——和冰洞門口的印記一模一樣。
    霧慢慢淡了，陽光終於透下來，落在雪地上，亮得晃眼。光路到了盡頭，冰原上的小木屋越來越清晰，煙囪裏冒著淡藍的煙，像在等著他們。
    “俺們到了！”淩霜高興地揮了揮短劍，“前麵就是藥宗的人吧？這下囡囡和雨柔都有救了！”
    陳老吏的手終於不抖了，他抱著孫女，腳步輕快了些：“囡囡，再堅持會兒，爺爺這就帶你去看大夫。”
    楚星河牽著馬，看著小木屋的方向，符劍的冰魄紋亮得平穩。他知道，這隻是北冥寒途的一小步，後麵還有冰原的藥宗、極寒淵的邪祟、天宮的秘密等著他。而雨柔的晶體、白芷的殘圖、太子的黑氣，這些線索像纏在一起的線，遲早會織出真相。
    風裏的冷意淡了些，帶著點藥草的清香。雨柔抱著晶體，靠在楚星河懷裏，小聲說：“哥哥，晶體說…前麵的人，認識它。”
    楚星河的指尖頓了下，看向小木屋的門——門開了，一個穿著白裘的老人站在門口，手裏拿著個和晶體相似的碎片，正朝著他們的方向望。
    下集預告：冰原遇裘老，藥宗秘辛初顯；晶體共鳴，實驗編號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