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都的晨，是凍透的。
    風裹著雪粒，砸在驛館的木窗上，“沙沙”響，像有人用指甲刮木頭。楚星河睜開眼時，黑馬的嘶鳴聲從院外傳來——馬身上的獸皮早結了冰，蹄子在青石板上刨著，每一下都帶起碎冰渣，冷得能鑽進骨頭縫。
    “該走了。”他摸了摸枕邊的符劍，劍鞘上的冰還沒化，指尖一碰，竟沾了層薄霜。門一推開，淩霜正靠在廊柱上，短劍插在雪地裏，劍穗凍成了冰條，她哈了口氣，白汽裹著話出來：“俺還以為你要睡到大中午！陳老爹的囡囡還等著冰魄花呢，再晚，俺怕那丫頭的病又反複！”
    楚星河沒接話，目光落在驛館門口——陳老吏抱著孫女，孩子裹在厚棉布裏，小腦袋靠在爺爺肩上，眼睛半睜著，手裏還攥著昨晚白芷給的糖，糖紙都凍硬了。雨柔跟在後麵，懷裏的晶體泛著淡藍光，映得她的小臉更白，卻比在冰原上時多了點血色。
    “楚小哥，真要去極寒淵？”陳老吏的聲音發顫，往極寒淵的方向望了望，那裏的天是灰的，連雪都下得慢，“俺聽人說，那地方的冰比鐵還硬，還有冰魄獸，一口就能把人吞了！要不…俺再想想別的法子？”
    “沒有別的法子。”白芷走過來，藥囊挎在肩上，指尖又開始撚囊口的線——每次要碰危險的藥材，她都會這樣，像是在給自己打氣，“裘老說了，隻有極寒淵的冰魄花，能根治囡囡的病。而且…我帶了藥粉，能暫時驅避冰獸。”
    太子這時從裏麵出來，手裏拿著張地圖，卷邊都凍了：“這是極寒淵的路線圖，避開了冰獸常出沒的區域。還有這個，”他遞過個布包，裏麵是幾張符，“北冥的融冰符，能化開半尺厚的冰，你們用得上。”
    楚星河接過符，指尖傳來暖意——這符比他之前畫的抗寒符更純，應該是皇室特製的。他剛想道謝，雨柔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聲音軟乎乎的，帶著點慌：“哥哥，晶體說…前麵有‘冷’的東西過來了，好多，還帶著‘黑’的氣。”
    “黑的氣？”楚星河心裏一沉，想起昨晚西極密探身上的黑氣，還有噬魂衛身上的邪勁，“是冰獸？還是…別的東西？”
    雨柔搖搖頭，把晶體抱得更緊：“不知道，晶體隻說‘危險’，讓我們快躲起來。”
    淩霜立刻拔出短劍，劍上的冰碴掉在地上，“叮”地響：“躲啥？俺倒要看看，是啥東西敢攔咱們！要是冰獸，正好給俺的劍開葷！”
    話音剛落，遠處的雪地裏突然傳來“轟隆”聲，像冰裂的響。楚星河往那邊望，隻見雪霧裏竄出十幾道白影，跑得飛快，蹄子踏在冰上，濺起的冰渣比刀子還利——是冰魄獸！渾身覆蓋著白冰，眼睛是暗紅的，嘴裏吐著白汽，汽裏竟裹著淡黑的霧，聞著有股鐵鏽混著腐臭的味。
    “是冰魄獸！還帶著黑氣！”白芷往後退了步，藥囊裏的藥瓶撞在一起，“這黑氣…和之前噬魂衛身上的不一樣，但又有關聯，像是…更純的邪勁！”
    楚星河立刻把雨柔和陳老吏護在身後，符劍出鞘，劍身上的雷紋亮了點，卻被寒氣逼得發暗：“淩霜，你護著他們；白芷，看看能不能用藥物幹擾冰獸；我來引開它們！”
    “俺跟你一起！”淩霜舉著短劍就衝過去，剛跑兩步，腳下滑了下——冰太滑，她踉蹌著穩住，短劍往冰上一插，劃出道痕，“他娘的！這冰比俺老家的凍河還滑！”
    冰魄獸已經衝過來了，最前麵那隻張開嘴，淡黑的霧噴向淩霜。楚星河趕緊扔出張融冰符，符紙在空中炸開，淡白光化開霧，還融了片冰，露出下麵的青石板。“用融冰符化冰！冰獸在冰上快，沒冰就慢了！”
    淩霜趕緊掏出融冰符，往冰獸腳下扔，符光炸開，冰獸的蹄子陷進融開的雪泥裏，動作果然慢了。白芷趁機從藥囊裏掏出個小瓶，往空中撒藥粉，淡綠的粉落在冰獸身上，它們突然嘶叫起來，往後退了退，像是怕這藥粉。
    “這藥粉能驅冰獸！”白芷的眼睛亮了，又撒了把藥粉，“是用極寒草做的，冰獸最怕這味！”
    可沒等眾人鬆口氣，遠處又傳來“轟隆”聲，這次的響更沉，雪霧裏竟竄出隻比之前大兩倍的冰魄獸，身上的冰是黑的，眼睛是血紅的，嘴裏的黑氣更濃，一噴出來，連融冰符的光都暗了。
    “是獸王！”陳老吏抱著孫女往後躲，孩子嚇得哭了起來，“俺聽人說，極寒淵有冰魄獸王，能操控別的冰獸，還能吐黑氣！”
    黑冰獸王突然 roar 了一聲，周圍的冰獸像瘋了一樣，不管藥粉，往眾人衝來。楚星河的符劍雷紋亮到極致，往獸王斬去，雷光撞上黑氣，“滋滋”響，黑氣竟沒散，反而裹住雷光，往符劍爬來。
    “這黑氣能吞靈氣！”楚星河趕緊收劍，指尖發麻——剛才那一下，符劍的靈氣被吞了不少，劍身上的雷紋都淡了，“白芷，有沒有能破黑氣的藥？”
    白芷蹲在雨柔身邊，手忙腳亂地翻藥囊，指尖都在抖：“我…我隻有驅獸的藥，破黑氣的…沒有。但雨柔的晶體…晶體的光好像能擋黑氣！剛才黑氣靠近雨柔時，晶體的光亮了，黑氣就退了！”
    楚星河立刻看向雨柔，她懷裏的晶體果然亮得更厲害，淡藍光形成個罩子，把她和陳老吏的孫女護在裏麵，黑氣一碰到光罩，就化了。“雨柔，能不能讓晶體的光再大些？罩住所有人！”
    雨柔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小拳頭攥緊了。晶體的光突然爆亮，淡藍光罩擴大，把所有人都護在裏麵。黑冰獸王的黑氣噴過來，撞在光罩上，“轟隆”響，光罩晃了晃，卻沒破。
    “有用！”淩霜舉著短劍，往冰獸衝去，“俺去斬了那些小的，你對付獸王！”
    楚星河沒動，目光落在獸王身上的黑氣上——這黑氣和之前古葬坑的邪祟氣太像了，隻是更凝實。他突然想起太子說的“靈氣枯竭源於天宮封印鬆動”，難道這極寒淵，也和天宮有關？
    “白芷，你看獸王身上的冰！”楚星河突然喊，“那冰不是自然形成的，像是被黑氣染黑的！而且冰上的紋，和噬魂衛腰間的天宮殘鑰碎片上的紋，有點像！”
    白芷抬頭看，果然，獸王身上的黑冰上，刻著淡淡的紋，歪歪扭扭的，和她之前見過的天宮殘鑰碎片上的紋，確實有幾分相似。“這…這是天宮的紋？難道極寒淵下麵，有天宮的遺跡？”
    黑冰獸王像是聽懂了，突然暴怒，黑氣噴得更猛，光罩晃得更厲害，雨柔的小臉都白了，晶體的光開始閃。“哥哥…我撐不住了…晶體的靈氣快用完了…”
    楚星河心裏一急，突然想起懷裏的融冰符——太子說這符能化半尺厚的冰，要是用在獸王腳下，化了冰，它就站不穩了。他掏出所有融冰符，往獸王腳下扔，符光炸開，冰瞬間化了，露出下麵的黑土，還冒著黑氣。
    獸王的蹄子陷進黑土，動作慢了。楚星河趁機衝過去，符劍雷紋亮到極致，往獸王的眼睛斬去——那裏是黑氣最淡的地方。雷光撞上獸王的眼睛，它慘叫一聲，往後退了兩步，身上的黑冰開始掉渣，露出裏麵的白冰。
    “它的弱點在眼睛！”楚星河大喊，淩霜立刻衝過來，短劍往獸王的另一隻眼睛刺去，“俺來幫你！”
    獸王又慘叫一聲，渾身的黑冰開始裂開，黑氣從裂縫裏冒出來，很快就散了。周圍的冰獸見獸王受傷，突然轉身，往極寒淵的方向跑，很快就沒了影。
    眾人鬆了口氣，雨柔的晶體光暗了下來，她靠在楚星河懷裏，喘著氣：“哥哥…晶體說…下麵有‘暖’的東西，還…還和我有關。”
    楚星河摸了摸她的頭，往極寒淵的方向望——那裏的黑土上，竟有個淡淡的印記，像晶體的形狀，還泛著點淡藍光。白芷走過去，蹲下來摸了摸黑土，指尖沾了點黑氣，很快就化了。
    “這土下麵，有靈氣。”白芷的聲音有點抖，“而且是暖的，和晶體的氣一樣。極寒淵下麵，肯定有天宮的遺跡，冰魄花，說不定就長在遺跡的入口處。”
    陳老吏抱著孫女走過來，孩子已經不哭了，小手指著極寒淵的方向：“爺爺，那裏有花…藍藍的，和姐姐的晶體一樣。”
    楚星河心裏一喜——囡囡能看見冰魄花，說明他們沒走錯。他把雨柔抱起來，往極寒淵走：“走，去采冰魄花，治好囡囡的病。隻是要小心，下麵說不定還有更危險的東西。”
    淩霜扛著短劍，跟在後麵，劍上的冰碴已經化了，她咧嘴笑：“怕啥？俺有劍，你有符，還有雨柔的晶體，再危險的東西，俺們也能搞定！”
    一行人往極寒淵深處走，雪越來越小，天卻越來越暗，周圍的冰壁上，開始出現淡淡的紋，和獸王身上的紋一樣。雨柔懷裏的晶體，又開始泛淡藍光，這次的光，竟和冰壁上的紋共鳴，亮得更厲害。
    “哥哥，晶體說…下麵有‘門’，門後麵，有‘和我一樣的東西’。”雨柔的聲音軟乎乎的，卻帶著點不安，“還有…‘壞’的東西，在門後麵等著我們。”
    楚星河的腳步頓了頓——門？和雨柔一樣的東西？難道是另一塊晶體？還是天宮實驗的其他孩子？他回頭看了眼白芷，她正盯著冰壁上的紋，眉頭皺著，像是在想什麽。
    “這紋…是天宮的封印紋。”白芷突然說，“我在藥宗的古籍裏見過，這種紋，是用來封東西的。極寒淵下麵的門，說不定就是天宮的封印門，裏麵封著的，可能是…晶體病的根源。”
    楚星河心裏一沉——如果真是這樣，那采冰魄花，可能隻是個開始，更大的危險，還在後麵。但他沒說出來，隻是抱著雨柔，繼續往前走：“先采到冰魄花，治好囡囡再說。其他的，等遇到了，再想辦法。”
    冰壁的盡頭，突然亮了——淡藍光從裏麵透出來，還有淡淡的花香，是冰魄花的味。眾人加快腳步，轉過冰壁，眼前出現了一片冰原，上麵長著幾十朵淡藍的花，正是冰魄花！花的中間，有個黑色的門，門上刻著和冰壁一樣的紋，泛著淡黑的氣。
    “是冰魄花！還有…門！”淩霜興奮地衝過去，剛要摘花，雨柔突然喊：“姐姐別碰！花下麵有‘黑’的氣！會咬人的！”
    淩霜趕緊停下，低頭看——冰魄花的根下麵，果然有淡黑的氣在爬，像小蛇一樣，往她的腳邊來。楚星河趕緊扔出張融冰符，符光炸開，黑氣化了，冰魄花的根露出來，竟泛著淡藍光，和晶體的光一樣。
    “這花…和晶體有關。”白芷蹲下來，不敢碰花，隻是用鼻子聞了聞，“花香裏有靈氣，和晶體的靈氣一樣純。看來，這冰魄花，就是靠天宮遺跡的靈氣長出來的。”
    楚星河剛想摘花，門突然“哢”地響了一聲，淡黑的氣從門縫裏冒出來，比之前獸王的黑氣更濃，還帶著點聲音，像有人在裏麵哭。
    “門要開了！”陳老吏抱著孫女往後退，“裏麵的東西…肯定很危險！”
    楚星河把雨柔和白芷護在身後，符劍出鞘，雷紋亮到極致：“不管裏麵是什麽，先采了冰魄花，再走！淩霜，幫我盯著門，我來摘花！”
    淩霜點點頭，舉著短劍對準門：“放心！隻要裏麵的東西敢出來，俺第一時間斬了它！”
    楚星河剛要彎腰摘花，門突然“轟隆”一聲，開了條縫，裏麵的黑氣噴出來，竟形成個黑影，像隻手，往雨柔抓去。
    “小心！”楚星河趕緊擋在雨柔身前，符劍往黑影斬去，雷光撞上黑影，“滋滋”響，黑影卻沒散，反而往符劍爬來。
    雨柔懷裏的晶體突然亮了，淡藍光往黑影衝去，黑影慘叫一聲，化了。門裏麵傳來個模糊的聲音，像在說：“晶體…回來…我的…實驗體…”
    楚星河心裏一震——實驗體？難道雨柔，真的是天宮的實驗體？
    他沒多想，趕緊摘了幾朵冰魄花，塞進懷裏：“走！門要全開了，先離開這裏！”
    眾人轉身就跑，門在後麵“轟隆”響，黑氣追了出來，卻沒敢過冰原，像是怕冰魄花的靈氣。楚星河回頭看，門已經全開了，裏麵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卻透著股讓人發寒的氣。
    “裏麵…到底是什麽？”白芷的聲音發顫，回頭望了眼門，“還有那個聲音…說雨柔是實驗體…難道晶體病，真的和天宮實驗有關？”
    楚星河沒回答，隻是抱著雨柔，往寒都的方向跑。他知道，極寒淵的門，還有那個聲音，都是新的謎團，而這些謎團，都指向天宮。想要解開，隻能繼續往下走，找到更多的線索。
    雨柔靠在他懷裏，小聲說：“哥哥…晶體說…門後麵的東西，還會來找我們的。而且…它知道我的名字，叫我‘07’。”
    07？楚星河心裏一沉——這肯定是天宮實驗體的編號。看來，雨柔的過去，比他想的還要複雜。
    下集預告：寒淵門開藏實驗，冰花攜秘引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