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沉默!大元還有希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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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內眾人一陣沉默。
    最後還是納哈出開了口。
    “此事事關重大,本王需要仔細想想!”
    “來人,送明使下去休息!”
    聽到這話,朱高熾卻擺了擺手。
    “那就不必了。”
    “三個時辰內我們若是不能回去,大軍就會發起強攻!”
    此話一出,納哈出等人頓時臉色狂變。
    嗬,先禮後兵嗎?
    還真是好手段啊!
    納哈出深深地看了朱高熾一眼,隨後命人將他們送出金山大營。
    待得他們走後,斡赤斤立刻看向納哈出質問道:“大王,您當真要降了嗎?”
    這聲音裏麵,充滿了憤怒與失望。
    其餘將領也都紛紛看向納哈出,眼神裏麵滿是質疑。
    他們與明軍在遼東征戰廝殺多年,早就結下了血海深仇——有人的兒子被明軍火銃轟碎了頭顱,有人的妻女在城破時自縊於碉樓,那些浸著血淚的記憶,早已刻進每個人的骨血。
    結果現在卻要向明軍投降?
    這是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的事情!
    草原勇士的榮耀不允許他們低頭,死去兄弟的冤魂在背後凝視,更何況誰能保證,投降之後不會被明軍秋後算賬?
    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三百雙眼睛裏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將納哈出的脊背灼穿。
    見此情形,納哈出卻是苦澀一笑,問出了致命一擊。
    “你們覺得大元還有希望嗎?”
    此話一出,在場眾將全都沉默了。
    大元還有希望嗎?
    或許曾經有,嶺北之戰大勝後,所有人都充滿了希望。
    馬蹄踏碎明軍陣列的震顫還留在掌心,擴廓帖木兒運籌帷幄的身影仍在眼前,那時的草原回蕩著“複入中原”的呐喊,連斡難河的浪花都翻湧著豪情。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尤其是方才那明軍小將道出的誅心之語,徹底撕開了他們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脫古思帖木兒成了大汗,大元好像真的沒有希望了。
    愛猷識理達臘雖然早年昏庸,卻也在即位後矢誌中興,以“宣光”為年號,重用擴廓帖木兒這些名將,在嶺北布下天羅地網扭轉戰局,讓殘破的王旗重新揚起鋒芒。
    他廣納賢才、整頓軍備,甚至親筆寫下“光複大元”的詔書激勵將士,那份決心曾讓草原各部重新凝聚。
    可是這脫古思帖木兒,上位後沉迷酒色,將先祖遺訓拋諸腦後。
    各部求援的急報被他當作助興的籌碼,在醉意中與歌姬嬉鬧著擲入火盆;忠臣良將的諫言成了逆耳之音,不是被罷黜就是慘遭屠戮。
    當明軍蠶食邊境,他卻在王庭大擺筵席;當金山大營陷入絕境,他仍在為一匹西域進貢的寶馬爭風吃醋。
    愛猷識理達臘積攢的底蘊被他揮霍殆盡,曾經燃起的複興之火,如今隻剩幾縷隨時會熄滅的青煙。
    大元好像真的要亡了啊!
    納哈出癱軟在王座上麵,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精氣神。
    鎏金獸首扶手硌得掌心生疼,卻比不上胸腔裏那團熄滅的火灼痛。
    今日明軍小將這一番話,字字如刀,徹底讓他認清了現實。
    脫古思帖木兒耽於酒色,視軍情如兒戲,連最基本的調兵遣將都要倚靠佞臣,這樣的人如何擔得起重振山河、中興大元的重任?
    他恍惚想起年輕時,在元大都城樓上看萬邦來朝的盛景,那時的黃金家族何等威嚴。
    愛猷識理達臘在位時,尚有擴廓帖木兒力挽狂瀾,以嶺北之戰重挫明軍鋒芒,讓大元燃起一線生機。
    可如今,脫古思帖木兒將祖宗基業當作兒戲,各部離心離德,曾經的鐵騎精銳散作流民。
    或許時間足夠的話,汗廷會誕生一位矢誌中興的明主雄主,可惜沒有這個時間了。
    因為大明皇帝朱元璋不會給汗廷這個時間!
    這位從乞丐崛起的大明帝王,帶著一統天下的野心,步步緊逼。
    他還記得朱元璋親筆信裏的字句:“草原雖廣,終非久居;歸降之日,必不負卿。”
    那不隻是招攬,更是赤果果的警告。
    等遼東納入大明版圖後,北元汗廷就會成為最終目標,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朱元璋勢必會盡起大軍橫掃漠北,踏平北元汗廷!
    那時,再不會有第二個擴廓帖木兒,也不會有第二個嶺北之戰,等待大元的,唯有徹底的覆滅。
    自己等人,又該何去何從呢?
    一時間,納哈出都有些迷茫。
    先祖木華黎率怯薛軍橫掃中原時,彎刀飲血都帶著烈烈英氣,黃金家族的榮光曾讓整個世界戰栗。
    可如今脫古思帖木兒的昏庸,卻讓這傳承百年的榮耀蒙塵——將臣民進獻的戰馬換作酒錢,把邊關急報當廢紙焚燒,連斡難河畔的聖泉都被佞臣染成醉鬼嘔吐的穢物。
    這樣的大元,誰還能拯救得了?
    即便金山大營尚存數萬鐵騎,可糧草見底、箭矢將盡,後方更是無人馳援。
    就算舉全營之力突圍,又能在朱元璋虎視眈眈的疆域裏逃到何處?
    繼續為昏君賣命,不過是帶著弟兄們走向死路;可背棄祖宗基業歸降大明,又有何顏麵去見九泉之下的木華黎?
    迷茫如潮水漫過心頭,納哈出突然發現,自己竟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斡赤斤,明日你帶人去明軍大營請降!”納哈出的聲音突然打破死寂,震得穹頂銅鈴嗡嗡作響。
    斡赤斤猛地抬頭,骨朵在手中當啷作響:“大王,我們……”
    “別著急!”納哈出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枯瘦的手指在扶手上重重叩擊,“以獻降為名,觀明軍虛實!”
    他壓低聲音,殿中將領不自覺湊近,“明軍三路大軍看似鐵桶陣,實則必有破綻。若能摸清他們的布防……”
    帳內死寂瞬間被粗重的呼吸聲打破。
    斡赤斤突然咧嘴笑了,狼頭刺青隨著麵部肌肉扭曲。
    納哈出也笑了笑,歎了口氣,“若是有機會的話,咱們先詐降,然後趁機突出重圍!大不了遷徙去草原深處,做個逍遙自在的部落首領!”
    此話一出,眾將眼中同時燃起狼性的光芒。
    跟著脫古思帖木兒這樣的昏君,糧草被克扣,援軍等不來,下場隻有死路一條!
    與其困死在金山,不如搏個生機。
    眾將交頭接耳,仿佛已經看到策馬馳騁在無人草原的自由。
    納哈出緩緩起身,虎皮大氅掃過滿地狼藉。
    他望向明軍綿延的營火,如一條赤紅色的巨蟒盤踞在金山腳下。
    朱元璋親筆書信中那些懇切言辭與威嚴重諾,此刻在納哈出腦海中翻湧,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想招降他?
    二十載馬背征戰,從嶺北的血雨腥風到金山的困獸之局,他納哈出何時低過頭?
    那就讓這位大明皇帝,先接好這招虛實難辨的詐降棋。
    對於朱元璋,他確實欽佩,從乞丐到帝王的傳奇,雷霆手段與深遠謀略都令人忌憚。
    但想這麽輕易讓他服軟,絕對不可能!
    帳外夜風卷著明軍營地的更鼓聲傳來,納哈出眼中燃起鬥誌。
    與這樣的對手鬥智鬥勇,在生死邊緣博弈,倒也算不負此生,就算最終棋差一著,能與朱元璋這樣的人物過招,又何嚐不是草原男兒的榮耀?
    這場虛實莫測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