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內附?真臘眼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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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臘國都吳哥城的王宮大殿內,檀香與汗味交織,銅製編鍾懸在梁上,卻無半分禮樂聲響。
國主闍耶跋摩八世身著赤金綴玉的王袍,枯瘦的手指攥著案上一卷皺巴巴的文書,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文書是邊境斥候剛送來的,墨跡還帶著南國濕熱的潮氣,上麵寫著暹羅嗬叻府百姓上月的工錢——每個耕夫竟能領到三百文大明寶鈔,還能憑工票兌換兩鬥新碾的精米,這比真臘貴族家中的佃戶整年的收成還要豐厚。
“諸位卿家,都看看吧。”闍耶跋摩八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將文書往案前一推,金冠上的珠串隨著動作晃動,“暹羅嗬叻,三年前還是荒草叢生的瘴癘之地,如今竟成了百姓安居樂業的樂土!而我們真臘,毗鄰占城、暹羅,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人家的子民吃飽穿暖,我們的百姓卻要為了半袋糙米,在水田裏泡到腰腹生瘡!”
真臘立國以來,便在中南半島的夾縫裏討生活。
自吳哥王朝盛極而衰,國土縮水大半,剩下的疆域多是濕熱的沼澤與貧瘠的山地,百姓靠種些薄田、采些香料勉強糊口,遇上天災便隻能挖野菜、剝樹皮度日。
更讓真臘喘不過氣的,是隔壁暹羅的壓榨。
暹羅國力強盛後,便將真臘視作“附庸”,每年秋熟時節,必派軍隊帶著賬簿上門催貢。
貢物要的都是硬貨:上好的象牙、整船的香米、織工精細的吳哥綢,還有剛出欄的壯牛。
若是湊不齊,暹羅兵就闖進村落,搶糧食、牽耕牛,甚至擄走青壯當奴隸。
為了湊夠貢物,真臘國主隻能加重賦稅,百姓本就微薄的收成被搜刮去大半,不少人家賣兒鬻女,才換得一點糧食過冬。
有一年大旱,田裏顆粒無收,暹羅卻依舊催貢甚急,真臘國主無奈,隻得將王宮珍藏的金器熔了,再加上百姓湊的雜糧,才勉強打發走暹羅兵。
可那之後,國內餓殍遍地,路邊常有骨瘦如柴的孩童哭著要飯,百姓提起“上貢”二字,便忍不住抹眼淚——這哪裏是貢物,分明是從他們骨頭上刮下來的血肉。
這些年來,真臘百姓過得什麽日子,闍耶跋摩八世也全都看在眼裏,時常因此而愧疚自責。
現在,好像終於有了機會。
大殿內鴉雀無聲,文武百官垂首而立,錦緞官服下的脊背卻繃得筆直。
左相桑坤是個年過花甲的老者,此刻卻忍不住抬眼,目光掠過殿外庭院裏那棵半枯的菩提——去年大旱,王宮都得省著用水,可斥候說,暹羅的種植園裏,大明派來的工匠修了水渠,就算天旱也能澆地。
“國主,”桑坤上前一步,聲音帶著顫音,“臣上月派家仆去暹羅邊境采買藥材,親眼見著暹羅百姓穿的是棉布衣裳,孩童手裏還拿著糖人。那糖人,便是我等官員也不是時常能吃到的。”
這話一出,大殿裏頓時炸開了鍋。
右將披耶蓬是個武將,性子最是直率,他猛地捶了下胸口的銅甲,粗聲說道:“國主!臣也聽說了!占城那邊,大明的官員在城裏修了學堂,不管是占城子弟還是大明移民的孩子,都能免費讀書識字!還有醫館,百姓看病隻收半文錢,若是窮苦人,連藥錢都免了!”
“何止這些!”戶部侍郎蓬貼也擠了上來,手裏攥著一本賬簿,“臣查過了,暹羅和占城如今用的是大明的度量衡,買賣公平,再也沒有商賈囤積居奇。而且大明的商船每月都來,運來的絲綢、瓷器,尋常百姓隻要肯幹活,都能買得起!反觀我們真臘,去年向大明求購一批農具,因為不是‘藩屬近地’,竟要等三個月,價格還比暹羅貴三成!”
闍耶跋摩八世看著底下群情激憤的臣子,心裏五味雜陳。
真臘與大明早有往來,洪武初年就派使者入貢,這些年也得了不少賞賜,可比起暹羅和占城,終究是差了一層。
暹羅自從被大明打下後,大明皇帝直接派了官員去治理,還調撥了糧食、種子和工匠,短短一年,就變了個模樣。
占城更不必說,早就是大明的“歸附之地”,資源投入比暹羅還要多。
“諸位卿家,”闍耶跋摩八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殿內所有人,“你們可知,為何大明對暹羅、占城如此厚待?”
眾人麵麵相覷,桑坤沉吟片刻,說道:“臣以為,是因為兩國已是大明疆土,大明皇帝視兩國百姓如子民,自然要傾力扶持。”
“說得對!”闍耶跋摩八世猛地一拍案幾,“暹羅國主舍棄王位,甘為大明藩王,換來了子民的安居樂業;占城國王歸附後,成了大明的世襲土司,百姓也跟著沾了光!而我們真臘,雖稱藩屬,卻終究是‘外邦’,大明投入的資源,自然要先緊著自己的疆土。”
他說到這裏,突然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對著北方深深一揖——那是大明都城應天的方向。
“本王登基二十餘年,日夜所思,便是讓真臘子民能吃飽穿暖!可這些年,水旱災害不斷,地裏收成微薄,商賈盤剝,百姓苦不堪言。本王也試過修水渠,可工匠不足;試過辦學堂,可師資匱乏;試過減賦稅,可國庫空虛。如今,暹羅和占城就在眼前,他們的百姓能過上好日子,憑什麽我們真臘的子民不能?”
披耶蓬聞言,眼睛一亮:“國主!您的意思是……”
“孤意已決。”闍耶跋摩八世轉過身,目光堅定,“舉國內附大明!本王寧願舍棄這國主之位,去應天做個尋常百姓,也要給真臘的子民掙個好前程!”
闍耶跋摩八世的“舉國內附”,從來不是一時衝動的熱血之舉,而是壓在心頭數年的沉重決斷。
真臘雖然擺脫暹羅壓榨,可積弊早已深植骨髓。
國中耕地多是低窪沼澤,一到雨季便被洪水淹沒,旱季又幹裂如龜甲,百姓年複一年在田裏掙紮,收成卻連糊口都難。
官府想修水渠,既缺懂技術的工匠,又無購置石料的銀錢,隻能看著田畝荒蕪;想添新農具,鐵匠鋪裏連像樣的鋼材都沒有,打出來的鋤頭用不了半月就卷了刃。
更別提民生凋敝——村落裏多是茅草屋,刮陣風就可能塌半邊;孩童們瘦得皮包骨,沒幾個能認全自家名字;偶有瘟疫肆虐,連草藥都湊不齊,隻能眼睜睜看著親人離世。
而隔鄰的暹羅與占城,卻是另一番景象。
大明派來的農官教百姓種高產稻種,修的水渠縱橫交錯,再無旱澇之憂;工坊裏造出的鐵器鋒利耐用,耕夫一日能多耕兩畝地;城裏的學堂、醫館拔地而起,孩童讀書聲、醫者問診聲不絕於耳。
那些從前比真臘百姓還困苦的暹羅佃戶,如今每月能領工錢,逢年過節還能扯塊棉布做新衣。
這般鮮明的對比,像根刺紮在闍耶跋摩八世心頭。
他知道,真臘靠自己,十年、二十年也追不上這般光景!
唯有歸附大明,借那股扶持之力,才能把百姓從苦海裏拉出來——這念頭,他在無數個難眠的夜晚反複掂量,終是下定了決心。
沒錯,本王就是眼紅了!
舉國內附,咱也要做大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