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都樂嗬嗬的時候，餘娜板著臉，道：“這才檢測了一個零件，而且還是最簡單的零件，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
    “我的技術也是最差的。”亂頭發師傅的態度也非常誠懇和謙虛，“所以我才挑了最簡單的零件來做。”
    餘娜冷哼一聲，逞口舌之力沒一點用，一切都要看結果說話。
    有了第一個零件打底，張工心裏也踏實了許多，立即開始檢測其他零件。
    不出所料，別的零件也做得非常優秀，包括那些奇形怪狀的零件，精密度都比他們廠裏出來高出好幾個等級。
    這讓餘娜的臉有些掛不住了。
    她怎麽都無法相信，這麽高的精度，用手就能做出來。
    張工激動得手指都在發抖，他跟生產工人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第一次遇到這麽多厲害的鉗工，這事他感覺自己可以跟人吹一輩子。
    他拿著測量工具，來到唐師傅製作的那根大軸前。
    這是最後一件，也是最難加工的，因為越大、越長的零件，精度就越能掌控。唐師傅花了整整三天，才把這根軸做出來。
    他以最輕的動作調試測量工具，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當看到最後的測量結果時，他甚至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
    “直徑大3謬！”
    “同心度5謬！”
    “圓跳動……7謬！”
    啪啪啪……
    隨著三組重要數據被他念出來，現場立即響起了了熱烈的掌聲，所有人都看著唐師傅肅然起敬。
    不愧是老師傅，這手藝放眼全世界，隻怕也沒人能出其右！
    就算國外那些最先進的機床，估計都做不到這麽精密！
    而即便是外行的餘娜，這一刻也傻眼了。
    在她看來，人類的手再巧、再靈活，也絕對趕不上機器。
    可眼前的事實，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耳光。
    沈薇的心卻像一塊石頭落了地，她最擔心的就是這根軸，現在做出來了，那麽剩下的那些零件就是時間問題。
    “各位師傅們都辛苦了，”沈薇對著大家道，“第一批零件成功做了出來，後麵還有很多，還希望師傅們多多幫忙。不過今天咱們早點下班，大家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們繼續幹。”
    鉗工師傅們的身體可比不上沈薇，連續三天晚上加班到淩晨一兩點，早上六點多又要起床，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所以適當的休息是完全有必要的。
    為了表示對大家的感謝，沈薇還讓賀西洲把中午的夥食弄得豐盛一些，又讓他去拿了一些蛋糕過來，讓師傅們晚上帶回家。
    安排好這些，她今天也想試試這幾天的練習成果，於是拿了一個最簡單的零件，來到了唐師傅的工作台。
    這三天都沒怎麽見她人，唐師傅還以為她過了新鮮感，完全放棄了。
    可一見到她滿手都是水泡、血泡，驚訝的問道：“沈教授，你這是偷偷去練了？”
    “我怕在這裏練習會影響您，所以就另外找了個地方練習。”沈薇道，“今天我是來交作業的。”
    “你……唉，”唐師傅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你要練習，也用不著這麽拚啊！”
    “沒事，都已經好了。”
    沈薇說著開始加工手裏的零件，唐師傅也一邊幹活，一邊留心觀察。
    很快他就，沈薇雖然才跟他學了幾天，可幹起活來就像個老師傅一樣嫻熟，不管是哪一個動作都異常地標準。
    這讓他非常驚訝。
    要知道鉗工可不比一般的技術活，特別是高級鉗工，每一次下手除了都要精準無比，還要求非常穩定，對力道的掌控更不能掉以輕心。
    三天多時間就能做到這一步，是他從未見過，甚至聽都沒聽說過。
    於是他對沈薇愈發喜愛，抽空便跟她聊起了家常。
    “說起來，咱們還有點關係。”
    “啊？”沈薇問道，“咱們不是師徒關係嗎？”
    “哈哈……”唐師傅開心地大笑，道，“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你知道我是哪個廠的嗎？”
    沈薇搖搖頭。
    “我是機械十七廠的。”唐師傅道，“也就是賀中校父親的那個廠。”
    沈薇豁然明朗，這還真不是一般的關係。
    “你的事啊，在十七廠早就傳開了。”唐師傅道，“每個人都知道你，大家也都很佩服你呢。”
    有了這一層關係，話題自然而然地多了起來。
    一整天下來，兩人不但活幹得順暢，天也聊得非常愉快。
    到了下午下班的時候，沈薇做好了手裏的零件，她自己先檢測了一下，比亂頭發師傅做得要差點，但比機床做出來的又要好點。
    “已經非常不錯了！”唐師傅道，“三天時間，你比好多幹了三年、十三年的鉗工都厲害，你還想怎麽樣？”
    “我想像您一樣厲害。”
    “哈哈……”唐師傅開懷大笑，“按照你這速度，可能再練幾天就能超過我了！”
    下班後，賀西洲派人把鉗工師傅們送回家，沈薇則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
    她以為有了五次頓悟，應該能做出想要的精度，可還是差了一點。
    於是她決定繼續去空間練習，盡快達到六次頓悟。
    ……
    唐師傅住在機械廠的宿舍。
    幾天不見蹤影，突然拎著一大袋蛋糕出現在宿舍樓下，讓正要出去散步的鄰居非常好奇。
    “唐師傅，這幾天去哪兒了？”
    “嘿嘿，說了你們都不信，”唐師傅笑著道，“我這次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哪兒，載我們去的車都拉著兩層簾子，不允許向外看的。”
    “這麽神秘啊！”有人道，“那您幹的一定是大事。”
    這時賀西霖跟沈倩也正好出來散步，路過的時候聽到唐師傅的聲音，也好奇地走了過來。
    “唐師傅，您都做了些什麽事啊？”
    “還能什麽事，老本行唄，不過具體做的什麽不能說。”唐師傅笑道，“對了，你大嫂是那兒的負責人，聽說是她讓咱們去的。”
    賀西霖一愣，說的是沈薇嗎？
    沈薇在幫部隊做事的事情，家屬大院早就傳開了，他也早就得到了消息。
    於是賀西霖道：“唐師傅，挑能說的給我們說說唄。”
    “是啊唐師傅，您的技術那麽好，去了肯定是帶頭人。”
    “這個倒確實有那麽回事，”唐師傅道，“不是我看不起一起去的那些人，我做的東西，還真沒有別人能做出來。全國能做得跟我一樣水平的，估計也不出五個！”
    唐師傅平時也喜歡跟大家聊天，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把能說的事兒都跟大家講了講。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賀西霖跟沈倩聽了一會兒便走了，可心裏邊卻有了一個惡毒的計劃。
    唐師傅說了，有些東西隻有他一個人能做出來。
    要是……他暫時做不了了呢？
    ……
    第二天一大早，唐師傅就來到宿舍區大門外，等著部隊派來的車。
    可沒想剛剛站定，一輛自行車突然衝了過來，唐師傅躲避不及，被自行車撞了個人仰馬翻，整個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等他忍著劇痛坐起來時，騎車撞他的人已經騎著車跑了，隻能隱隱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
    “唐師傅，沒事吧？”
    看門的大爺跑了過來，把唐師傅攙扶起來。
    “應該沒有大事，”唐師傅忍著手臂的劇痛，想到還有兩個重要的零件等著他去做，咬著牙又道，“不管有沒有事，都不能有事！”
    “哎喲你的袖子都蹭破了，還流血了！”看門的大爺道，“你等著，我去給你拿點酒精消消毒。”
    ……
    沈薇又是一夜沒睡，不過並沒有迎來第六次頓悟。
    到了上班時間，她便來到車間裏，發現所有的鉗工師傅都到了，卻沒看到唐師傅的身影。
    “有誰知道唐師傅怎麽沒來嗎？”
    一位師傅回道：“聽說他早上被自行車撞了，手臂受了點傷，賀中校先帶他去檢查了。”
    手臂受傷了？
    這個消息就像一道驚雷落在沈薇頭上。
    唐師傅做的是最重要的零件，而且隻有他做出來精度才夠，要是他的手沒法幹活，那……
    沈薇不敢多想，立即讓陳琳開車送她回了部隊駐地，在駐地的醫務室裏，她見到了手臂上纏滿了繃帶，還用紗布把手臂掛在了脖子上的唐師傅。
    看到她匆忙趕來，唐師傅非常懊惱地道：“對不起了沈教授，我也不知道有人騎車那麽不長眼，我……”
    “不用說了唐師傅，又不是您的錯。”沈薇連忙安慰道，“現在您不能幹活了，要不您回家休息吧。”
    “不行，我還是要去。”唐師傅道，“我這點傷不礙事，半天就不疼了。就算我幹不了，我還能教別人怎麽做。沈教授，剩下的兩個零件，無論如何我也要做出來！”
    見他這麽堅持，沈薇和賀西洲便隻能讓他上了車，一起趕往生產車間。
    但他的傷比他說得嚴重多了，加上他年齡已經很大了，別說半天，半個月能完全康複就算不錯。
    沒有了唐師傅，那兩個零件就做不出來，現在也沒有時間去尋找另一個像他這樣厲害的鉗工。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現在卻因為一個突發事件，就要功敗垂成，賀西洲急得滿頭大汗。
    “看來老天爺也不想讓你們再繼續浪費時間和金錢，”餘娜道，“早聽我的，不就沒這回事了嗎？”
    “不，一定還有辦法。”
    賀西洲看向沈薇，希望能從她這裏聽到奇跡。
    沈薇也沒有讓他失望，道：“這兩個零件，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