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沒掃成，衣服也沒洗成，蔣平的表現計劃算是徹底泡湯了。
    他隻能坐回了大榆樹下，偶爾看一眼姑姑洗衣服的側影，感覺凳子上都長出了牙齒，讓他坐立不安。
    最後他隻能用眼神向沈薇求助。
    沈薇也是醉了，是你們兩個談戀愛，為什麽還要我來操心？
    到底誰才是長輩啊！
    但讓兩人就這麽尬著，她感覺也尷尬，隻能道：“姑，衣服等會兒回來洗吧，咱們先去買菜吧，不然等市場都散了。”
    姑姑估計也很怕這種尷尬，立即放下了衣服道：“也行。”
    於是三個人又去菜市場，沈薇故意落後了十幾步，讓他們兩個一起走在前麵。隻是兩人隔著至少一米遠的距離，時不時的還有人從他們中間穿過去。
    到了市場後，姑姑隻顧著自己買菜，這次蔣平終於找到事了，姑姑買什麽他就趕緊接過來，當了一個合格的搬運工。
    估計是怕回去兩人還會尷尬，姑姑在市場上轉了好幾圈，直到快十一點才回去，這樣到家就能做飯，兩個人就不用幹坐著。
    但沈薇覺得姑姑想多了，做飯這種事自然是她來啊，你們兩個該幹嘛幹嘛去。
    飯做得差不多時，奶奶帶著琳丫頭回來了，一看蔣平又在家裏，琳丫頭的臉瞬間晴轉多雲，悶悶不樂地進了自己的房間，直到吃飯的時候才出來。
    家裏人多了，蔣平總算能稍微放開了一些，多少跟奶奶還說上了幾句家常。他也試著跟琳丫頭說話，問她的學習情況，但琳丫頭卻不怎麽搭理他，最後他也隻能放棄了。
    午飯後，蔣平覺得還是要多跟琳丫頭交流交流，於是把買來的大白兔奶糖拿了出來：“小琳，聽說你最喜歡吃這種奶糖，給。”
    “我不要。”琳丫頭道，“我一點都不喜歡吃奶糖。”
    蔣平頓時愣住了：“你大姐不是說你喜歡的？”
    琳丫頭皺著眉頭，道：“我大姐說得沒錯，我是喜歡奶糖，但我不喜歡你買的。”
    “琳丫頭，怎麽說話呢？”這回連奶奶都覺得琳丫頭過分了。
    被奶奶說了，琳丫頭氣衝衝地道：“外婆，我又沒說謊，我就是不喜歡他買的糖。”
    “你還說？”
    “沒事沒事，”蔣平見琳丫頭又要挨罵，趕緊道，“小孩子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樣挺好的。”
    話雖然這麽說，臉上也是帶著笑，但蔣平的眼裏，還是流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
    “那這樣吧，”蔣平道，“下午我還要加班，今天就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吧。”姑姑道。
    跟大家道別後，蔣平跟著姑姑一起出了門。
    奶奶也忙著要去工坊，家裏就隻剩下沈薇跟琳丫頭。
    這小屁孩剛才的態度確實不好，而且沈薇發現，現在這孩子的性格越來越強了，如果現在不好好引導，等性格養成後再想改可就難了。
    於是她道：“你剛才的行為很不對。”
    “我知道。”琳丫頭突然笑了起來，道，“我是故意的。”
    沈薇抽了抽嘴角：“你還好意思說是故意的？真不怕你媽收拾你？”
    “大姐你放心，我沒有那麽小性子。”琳丫頭道，“我剛才故意那麽說，就是想看看那個人到底是真喜歡我，還是假喜歡我。”
    沈薇：“你能看出來？”
    “能啊，”琳丫頭道，“剛才我不要他的糖，還說不喜歡他。要是他真喜歡我，肯定就會生氣。但要是他真喜歡我，他就會像剛才一樣，感覺有些難過。”
    沈薇這回是真的愣住了。
    這小心機，是一個八歲的小屁孩兒該有的？
    “這些都是誰教你的？”沈薇問。
    “我同學啊。”琳丫頭道，“一個跟我玩得好的女生，她家裏也是這個情況。她爸爸幾年前去世了，後來媽媽還要嫁人，她就變著法地折騰。要是那個人生氣，她就堅決不同意。要是那個人會一直耐心忍她，她就跟她媽媽說這個人可以。”
    沈薇：……
    “大姐，你放心，我不會一直折騰的。”琳丫頭繼續道，“我隻試一次。”
    “然後呢？”沈薇問，“你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了嗎？”
    “嗯。”琳丫頭點點頭，道，“他剛才沒生氣。”
    “所以？”
    “所以我同意我媽嫁給他。”琳丫頭道，“而且以後我會找機會跟他道歉的。”
    好吧，四年級才上了兩天，感覺就成大二的學生了。
    現在的小孩子啊，是真不得了。
    ……
    送蔣平出了大雜院的門，姑姑沒有急著回來，而是陪著他繼續朝機械廠走去。經過一上午的相處，兩人也稍微放得開了些，一路上還說了幾句話。
    到了機械廠門口，蔣平道：“你回去吧，我要進去加班了。”
    “嗯，注意安全。”
    看著蔣平進入了大門，姑姑這才往回走，可還沒走出多遠，一輛自行車就停在了她身旁。
    “富麗。”孔高遠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見又是他，姑姑趕緊道：“我路過。”
    “剛才我去你店裏找你，結果店員說你今天休息。”孔高遠道，“那正好我下午也有空，我們一起去香山公園怎麽樣？聽說香山的楓葉已經開始紅了，很好看的。”
    “我不去。”姑姑道，“而且我已經跟你說過好幾次了，請你別再來找我。”
    說完姑姑轉身就走，這次孔高遠沒有死皮賴臉地追上來，看著她背影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剛才姑姑跟蔣平一起走路，他在遠處都看到了。
    蔣平的工作沒有他好，人長得也沒他好，連話都不怎麽會說，他真的想不通，這樣的人為什麽還能得到姑姑的青睞。
    既然這樣，那他就得用點手段了。
    正好他有一個朋友，跟機械廠的一個主任比較熟，說不定能通過這個關係，搞掉蔣平的工作。
    他就不信了，一個連工作都沒有的人，沈富麗還能看得上！
    隻要蔣平一出局，那他就能得到沈富麗。
    ……
    第二天上午，蔣平正在車間幹活，一個員工跑過來告訴他：“蔣組長，賀主任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哦，知道了。”
    蔣平放下手裏的活，又洗去了滿手的油汙，這才來到賀西霖的辦公室裏。
    “賀主任，找我有事嗎？”
    “蔣平，昨天你幹了什麽？”賀西霖沉著臉問。
    “我幹了什麽？”蔣平被他問得一頭霧水，“昨天不是加班嗎？我在車間裏幹活啊。”
    “我問的不是這個！”賀西霖道，“昨天你快要下班的時候，是不是裝了兩車廢鐵？”
    “是啊。”蔣平道，“不是你讓人叫我裝的嗎？”
    “我？”賀西霖道，“你別亂說，我昨天我一大早就出門了，到很晚才回來，怎麽可能讓你裝？蔣平，你老實跟我說，那兩車廢鐵，是不是你偷出去賣了？”
    “不是啊賀主任，真的是小李跟我說的！”蔣平有點急了，趕緊解釋道，“不信你把小李叫來問問……”
    “小李今天班都沒來上，估計已經跑了！”賀西霖突然大聲道。
    蔣平頓時懵了，小李跑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賀西霖繼續道：“現在隻可能有兩種情況，一是你被小李騙了，那些廢鐵是他拿去賣了。二是你們兩個合夥，偷了廠裏的廢鐵！”
    “不，我沒有……”
    “這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賀西霖道，“門衛那邊有你簽的字，人家也看到你往車上裝廢鐵了，這個責任你還能逃得掉？”
    蔣平急得滿頭大汗，趕緊問道：“那賀主任，現在該咋辦啊？”
    “隻能報警，讓派出所的人來調查了。”賀西霖道，“但我要先跟你說清楚，要是能把小李抓回來，你可能還沒事。但要是找不到，那這個黑鍋你背定了。兩車廢鐵三十幾噸，價值七千多塊，這麽大的數量，少說也得坐幾年牢！”
    一聽要坐牢，蔣平的心仿佛墜入了冰窖。
    他絕對不能坐牢。
    因為他跟老娘相依為命，老娘的眼神不好，出門連路都看不清楚。
    要是他去坐牢了，那老娘怎麽辦？
    “賀主任，請你幫我想想辦法吧。”蔣平道，“我真的沒有偷廠裏的廢鐵，真的……”
    “你讓我怎麽幫？”賀西霖假裝為難的樣子，道，“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是小李騙了你，那你也有逃不掉的責任！我最多不開除你，讓你自己辭職。”
    自己辭職嗎？
    蔣平整個人都陷入了混亂。
    好不容易頂替了老頭子的班，進了這個機械廠，本以為能一輩子幹下去，可竟然遇到這樣的事。
    都怪他太相信小李了。
    “怎麽樣？你想好了沒有？”賀西霖問道，“是我現在去派出所報案，一切秉公辦理，還是你自己辭職，給你留個體麵？”
    為了照顧老娘，蔣平不能去坐牢，隻能狠狠一咬牙，道：“好，我辭職。”
    ……
    蔣平失魂落魄地離開辦公室後，沈倩很快就從外麵走了進來。
    “這大傻子還真好騙，”沈倩道，“幾句話就唬住了。”
    “這種人留在廠裏，就是有一天用來背鍋的。”賀西霖道，“現在有了這這兩車廢鐵，你倉庫那邊的賬不就能抹平了嗎？”
    沈倩現在是倉庫的小組長了，而廢鐵這一塊正好歸她管。
    之前她就在賀西霖的授意下，利用倉庫的便利，將廢鐵弄出去賣掉，隻是賬一直沒有做平。
    這次賀西霖受人之托要弄掉蔣平的工作，他便正好也一起把賬弄平了。
    “既然廢鐵都運出去了，那幹嘛還要還回來？”沈倩道，“就說小李偷了四車出去，咱們還能再賺七千塊，大不了回頭多給小李分兩千唄。”
    賀西霖看著她道：“還是你的小腦瓜子聰明，就這麽幹了。”
    沈倩得意地笑了笑，心道我的聰明遠超你的想象。
    隻要抓住了賀西霖的把柄，難道還怕他不娶她嗎？
    等賀建國買的新房子交房了，她就要求結婚，而且新房子必須給她住！
    不然，賀西霖就跟她也別結什麽婚，也別住什麽新房，一起去坐牢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