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又是一場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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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後數日,城主府。
    議事廳。
    秦昊下令。
    龍驤衛領命,裝滿獸油硫磺的陶罐運出城,潛入寒山部落附近,一一埋設。
    帶隊的百夫長憋不住,問:“神主,埋這些,幹嘛?”
    “埋好做記號。以後,用得上。”秦昊回話,簡單十個字。
    百夫長一個字不敢再問,領命而去。
    黑牙盯著秦昊的背影,壓著嗓子跟阿力嘀咕:“你說,咱們神主打贏了仗,怎麽瞧著……比以前更邪乎了?”
    阿力攥著狼牙棒,沒出聲。
    但廳裏所有人心頭,都盤著這句話。
    議事廳,人不多。
    祝融焱腹部高高隆起,她扶著腰,走到秦昊身邊,蓋住他按在沙盤上的手。
    “昊,她們不懂,我也不懂。”
    她的聲音發沉。
    “不慶功,不安撫傷員,去幹這種挖坑埋罐子的事。
    寒山部落換來的鐵甲騎兵都廢了,還有什麽好怕的?你到底在盤算什麽?”
    秦昊反握住她的手,視線釘死在沙盤上那個代表寒山部落的石子上。
    “焱,你覺得,什麽叫恐懼?”
    不等祝融焱回答,他接著說。
    “刀捅進肚子,那叫疼。死,叫解脫。這些,她們不怕。”
    “真正的恐懼。”
    他抬眼,掃過眾人。
    “是讓她們一想起烈焰城三個字,就尿褲子。是讓她們連做夢,都不敢再動反抗的念頭。”
    他的手指,重重摁在那顆石子上。
    “寒山部落,骨頭最硬,是北方諸部的膽。這根膽不抽出來,她們就永遠不知道什麽叫怕。”
    陰影裏,羽的身影動了。
    他走出黑暗:“神主……您撒的草籽,是瘋長草。入冬就枯,遇火就著。您是要……”
    “對。”
    秦昊截斷他的話。
    “她們的部落,建在山穀裏,都是木房。
    過冬的柴禾,就堆在屋外。你告訴我,她們睡在哪?”
    祝融焱的赤瞳驟然閃爍。
    她懂了。
    “……睡在柴堆上。”
    她倒抽一口涼氣:“你想燒光她們?連男人和孩子都……”
    “對。”
    秦昊吐出這個字。
    “昊!那是人命!不是草!”
    祝融焱的瞳孔縮成針尖。
    “這是一場審判。”
    秦昊盯著她。
    “我要用一場天火,砸進這片土地所有人的腦子裏。
    告訴她們,跟烈火部落作對,下場不是戰死,是滅族。是從這世上,被幹幹淨淨地抹掉。”
    他看著祝融焱震驚的臉,聲音放緩:“這個罪名,我來背。用一次狠,換一輩子安穩。讓我們的孩子,不用再聞到血腥味。”
    祝融焱嘴唇抖了抖,沒再說一個字。
    她隻是死死攥住秦昊的手。
    廳內,黑牙和阿力這些悍將,臉上的困惑褪去,換上一種說不清的敬畏。
    像在看一頭披著人皮的怪物。
    這不是打仗。
    這叫屠殺。
    秦昊再下令。
    “派人,去寒山部落北麵,把樹都砍了,清理出一條路,一棵樁子都不許留。”
    “要寬,離寒山部落遠一些,別被發現。”
    “我要一條,能讓戰車跑起來的,筆直的路。”
    “是。”羽領命。
    之後數月。
    烈焰城,鑄造營成了禁區,爐火燒紅了半邊天。
    鐵錘領著工匠,將繳獲的鐵甲回爐,重鍛。
    他捧來一副嶄新的胸甲,獻寶似的遞給秦昊。
    “神主,三百套玄甲,一套不少!全修好了!咱們的龍驤衛穿上,就是鐵人!”
    “嗯,發下去。”
    秦昊沒接鎧甲。
    他蹲在地上,和老石擺弄一個新車輪。
    車軸中空,塞滿滾圓的鐵珠,套在一根固定的鐵杆上。
    秦昊一撥,車輪“呼”地飛轉,又快又穩,空轉了許久才停。
    “軸。”秦昊敲了敲那根不動的鐵杆,“讓輪子繞著軸轉,別讓軸跟著輪子轉。力氣,就省下了。”
    老石活了一輩子,沒見過這等神物,他伸手去摸那根鐵軸,像是觸摸神跡。
    “三匹馬,一輛車。”秦昊站起身,“我要這車,去追天上的鷹。”
    入冬。
    北風刮了三天三夜,刀子一樣割人臉。
    夜黑風高夜。
    正是殺人放火時。
    秦昊登上城頭,裹緊熊皮衣。
    羽在他身後,臉上塗滿黑灰,一身黑甲融入夜色。
    他身後,是兩百名龍驤衛精銳。
    城下,新造的戰車一字排開,車上架著簡易小型投石機。
    “去。”
    秦昊吐出一個字。
    “是。”
    羽回了一個字。
    兩百個影子,和戰車一起,被黑暗吞沒。
    後半夜。
    祝融焱也上了城牆,給他披上一件狐皮大氅。
    “有動靜了?”
    “等。”秦昊盯著北方。
    夜空盡頭,亮了。
    一點火星。
    接著扯成一條線。
    線,洇開,燒成一片模糊的紅。
    那片紅不斷膨脹,再膨脹,最後,染紅了整個北方天際。
    太遠了。
    聽不見慘叫,感不到熱浪。
    隻有光。
    一片沉默的,吞噬一切的光。
    祝融焱攥緊秦昊的手,微微顫抖。
    她呼出的氣,在冷風裏凝成白霧。
    “這……太狠了。不過,對付這幫豺狼,就該用這種法子!”
    秦昊沒說話。
    舊世界在燒。
    我的新世界,就從這灰燼裏長出來。
    他心裏,隻有這一句話。
    天亮,羽回來了。
    戰車馳入城門,每個人身上都帶著焦炭味。
    羽走進議事廳,黑甲上落滿灰塵。
    他單膝跪地。
    “神主,寒山部落,沒了。”
    他停頓一下,似乎在尋找詞句。
    “整個山穀,一片白地。沒找到活口。”
    廳裏,黑牙,阿力,一眾悍將,全都成了啞巴。
    她們設想過無數種勝利。
    但沒想過這種。
    太幹淨了。
    幹淨到讓人骨頭發冷。
    秦昊點頭。
    “擬一道神旨,派快馬,送去北方所有部落。”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沙盤。
    “告北方諸部:寒山已滅,神罰已降。誰能提水月人頭來見,可入我烈焰城,同享富貴。若再與我為敵,”
    他一字一頓。
    “就是下一個寒山。”
    神旨發出。
    烈焰城在等。
    等一個答複,一個人頭,或是一支複仇大軍。
    幾天後。
    城頭崗哨嘶聲急報。
    “神主!城外來了一支軍隊!不認識旗號!”
    秦昊帶人登上城樓。
    遠處,一支五千人的軍隊,停在射程之外。軍容齊整,裝備精良,但透著一股跑死的疲憊。
    為首的女人催馬上前,在城下勒馬,翻身下來。
    她穿著一身南荒沒有的鎖子甲,獨自走向城門。
    她抬頭,望向城樓上的秦昊,眼神複雜。
    然後,她開口。
    “小郎君,別來無恙!”
    城樓上,秦昊麵無表情,心卻猛地一跳。
    蕭玉?
    她怎麽會來這?
    蕭玉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投奔你來了。敢收麽?”
    見秦昊不答,她又喊:“我的人,快餓死了。給口飯吃,這條命,這五千人,就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