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清河突發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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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委第一招待所,二樓聽濤廳。
    走廊上鋪著厚重的深紅色羊毛地毯,將所有人的腳步聲都吸納得無聲無息。
    在劉建明的引導下,高建國和已安頓好行李的梁瑜來到了包廂門前。
    “高書記,梁瑜同誌,就是這裏了。”劉建明在一扇雕琢精美的雙開紅木門前停下腳步。
    包廂門虛掩著,透出裏麵溫暖的燈光,高建國率先上前兩步,卻沒有立刻推門。
    他站在門口,動作細微卻刻意地整理了一下本無褶皺的衣領,深吸一口氣。
    刹那間,他臉上那股揮灑自如的江湖氣收斂無蹤,轉而換上了一副恭謹而嚴肅的工作神態。
    他抬手,用指節不輕不重地叩了三下門。
    “篤、篤、篤。”
    “進。”裏麵傳來一個沉穩平和,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高建國回頭向梁瑜微微頷首示意,隨即先一步推門而入。
    梁瑜緊隨其後跟了進去,他心底也確實想看看。
    這位不請自來的高書記,將如何麵對級別更高、且未必歡迎他的黃部長。
    正對門的紅木椅上,黃嚴軍正戴著眼鏡看報紙。
    聽到動靜,他頭都沒抬,隻是手指輕輕翻過一頁報紙,發出“嘩啦”一聲脆響
    “嚴軍部長,沒打擾您休息吧?”高建國站在離桌子兩米遠的地方,微微欠身,聲音壓得不高不低,透著對上級的絕對尊重。
    直到這時,黃嚴軍的目光才從報紙邊緣移開,緩緩上抬。
    他推了推眼鏡,眼神裏沒有半點驚訝,隻有一種看透一切的淡然。
    “是建國啊。” 黃嚴軍摘下眼鏡,慢慢折疊,“綠藤到省城的路,修得不錯嘛。
    下午剛在省政府那邊看見你的車牌,這會兒就到我這兒了?消息夠靈通的。”
    高建國臉上笑容不變,仿佛沒聽出這層敲打。
    他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茶壺,自然地給黃正剛續上水:
    “部長批評得是,不過這次可不是我消息靈通。
    是剛才在省政府匯報工作時,李省長特意提點的。”
    高建國放下茶壺,神色變得鄭重: “李省長指示,這次中組部選派幹部下來,是給綠藤輸血。
    他擔心我們基層那個草台班子接不住這麽好的人才。
    讓我務必第一時間向組織部匯報,把迎新的工作做細、做實。”
    黃嚴軍聽著高建國這番滴水不漏的解釋,輕哼了一聲,拿李達康當擋箭牌?這老油條。
    他沒有接高建國關於“省長指示”的話茬。
    既不表示認可,也不反駁,就這樣把高建國的話頭硬生生晾在了半空。
    這種沉默,往往比直接批評更讓人難受。
    隨後,黃嚴軍的目光直接越過高建國,落在了梁瑜身上。
    那原本冷淡的眼神,在觸及梁瑜的瞬間,微不可察地柔和了幾分。
    “小梁來了?”
    黃嚴軍並沒有起身,隻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右手邊的那張空椅子
    “過來,坐這兒,你是中組部選派的幹部,又是我們從漢東走出去的青年才俊。
    坐我身邊,讓我好好看看,精氣神到底怎麽樣。”
    此話一出,包廂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一旁原本準備落座的高建國,動作猛地一僵,臉上那副恭謹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按規矩,他是綠藤市書記,黃嚴軍是省常委,這個主賓位理應是他高建國的。
    而梁瑜隻是個副書記,哪怕背景再深,在這種正式場合,也不能壓過頂頭上司。
    黃嚴軍這一手,分明是當眾打臉,他是在告訴高建國:
    在你綠藤你是土皇帝,但在我這兒,梁瑜的分量比你重。
    你要是不懂規矩亂跑,我就讓你知道什麽叫規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梁瑜身上,這哪裏是讓座,這分明是遞刀子。
    梁瑜若是真坐了那個位置,雖然是聽了黃嚴軍的話,但也等於當眾踩了高建國的臉。
    然而梁瑜豈會如此不諳世事?他神色平靜,快步走到那張主賓椅旁。
    卻沒有立刻坐下,他雙手穩穩扶住高背椅的椅背,停頓了微妙的一秒。
    然後迎著黃嚴軍的目光,語氣恭敬卻異常堅定:“黃部長,這個位置,我不能坐。”
    黃嚴軍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哦?育良書記沒教過你,下級要服從上級?”
    “教過。”梁瑜回答得不卑不亢,“但高老師更教過我,班長就是指揮員,任何時候都不能亂了陣型。”
    梁瑜轉過身,麵向臉色僵硬的高建國,臉上露出了謙遜的笑容:
    “高書記是我們綠藤班子的班長,也是我的直接領導。
    在您麵前,我就是個新兵,哪有班長站著,新兵坐主位的道理?”
    說完,梁瑜側身一步,做了一個標的“請”的手勢,態度誠懇至極:
    “高書記,您請上座,我在下首,正好給您二位領導倒酒學習。”
    黃嚴軍輕笑一聲,卻沒有再阻止,他剛剛遞的是刀子,但也是人情債。
    他相信以梁瑜的悟性,不可能看不出來。
    這既是敲打高建國,也是在給梁瑜創造一個的機會。
    “哎呀,梁瑜同誌,這就見外了不是!” 高建國是何等的人精,趕忙借坡下驢,哈哈一笑。
    話雖如此,但他的腳步卻很實誠地向那個主賓位挪了過去,嘴上卻還要客氣兩句:
    “黃部長這是愛才心切,想考考你,咱們怎麽能當真呢……”
    “行了。”黃嚴軍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語氣雖然依舊淡淡的,但那股子逼人的寒氣卻收斂了不少:
    “既然梁瑜懂規矩,想讓你這位班長座,建國,那你就坐吧。”
    “是!謝謝部長!”高建國如蒙大赦,老老實實地在主賓位坐下。
    這一次,他的屁股隻敢坐半個椅子邊,身體前傾,顯得拘謹了許多。
    但他看向正在給黃嚴軍倒酒的梁瑜時,眼角卻藏著一絲極深的笑意與深思。
    官場上的人情債,最難還,可往往隻有在人情往來間,關係才能更近一步。
    聽濤廳內,酒過三巡。
    高建國剛才借著梁瑜的台階下了驢,這會兒心情正放鬆。
    就在他紅光滿麵地端著酒杯,準備向黃嚴軍表表那顆赤誠之心時。
    “嗡——嗡——嗡——”
    一陣沉悶卻急促的震動聲,突兀地打破了包廂內的和諧。
    聲音來自高建國西裝內側的口袋,作為市書記,他有兩部手機。
    這部在內袋的保密機,隻有極少數核心下屬和上級領導知道。
    高建國眉頭微皺,話頭被打斷讓他帶著幾分不悅。
    他掏出手機,隨意地掃了一眼屏幕,然而,當市治安局長,林則安。
    這幾個字跳入眼簾時,他端著酒杯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深夜,紅機,治安局長, 這三個要素組合在一起,通常隻有一個含義:出大亂子了。
    高建國向黃嚴軍告了聲罪,並沒有避諱,直接在桌邊接通了電話:
    “我是高建國,現在在省裏匯報工作,什麽事不能明天匯報?”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僅僅幾秒鍾的時間。
    梁瑜眼睜睜看著高建國那張紅潤的臉,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
    “你說什麽?!炸塌了?!”高建國失聲驚呼,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恐:“……失聯了四十二個?!……混賬!縣委的是幹什麽吃的!”
    這一嗓子,讓包廂內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
    就在高建國還在對著電話咆哮、整個人陷入巨大的恐慌時——
    “篤篤。”
    包廂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隨後立刻被推開。
    進來的不是服務員,而是黃嚴軍的專職大秘書。
    他神色凝重,步伐極快地走到黃嚴軍身邊,俯下身,隻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極速耳語:
    “部長,省委辦公廳急電,清河出事了,半小時前。
    清河縣的一處煤礦發生了瓦斯爆炸,井下作業四十八人……目前失聯四十二人。
    沙書記震怒,通知所有在京常委,二十分鍾內趕到一號會議室開緊急常委會。”
    與此同時,大秘將一部紅色的保密電話遞到黃嚴軍手中:“沙書記在線上。”
    黃嚴軍聽完秘書的話語後,臉色瞬間便沉了下去。
    他一把抓過紅色電話,迅速站起身: “沙書記,我是黃嚴軍。”
    電話那頭,傳來了漢東一把手沙瑞金壓抑著極度怒火的咆哮聲。
    聲音大到連旁邊的梁瑜都能隱約聽到“混賬”、“瀆職”、“這是對黨的犯罪”等字眼。
    黃嚴軍靜靜地聽了十幾秒鍾,等那邊的罵聲漸歇才敢回道: “沙書記,我馬上到。”
    那邊,高建國還在對著下級吼叫,試圖搞清楚現場的狀況,滿頭大汗,像個無頭蒼蠅。
    “高建國!”黃嚴軍一聲厲喝,直接打斷了他的語無倫次,“沙書記點了你的名。馬上跟我走,列席省委常委會!”
    高建國渾身一哆嗦,手機差點滑落,但他隻能連連點頭:“是……是……我這就走……”
    黃嚴軍沒有理會高建國的狼狽, 他轉身之際,目光掃過了已經站起身,保持沉默的梁瑜:“梁瑜。”
    “到。”梁瑜挺直身子,立正。
    “這件事算是燒到你家門口了。” 黃嚴軍的聲音平淡,卻透著深意: “你的手機保持二十四小時開機,等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