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不遠處的青山，沈青雲流下了悲傷的口水。
    還是鄭秀琴最懂女兒，站出來為她說話，“公爹，青雲身子好多了，出院的時候做過檢查。”
    沈城不是個喜歡嘰歪的性子，見人家母女倆都沒意見，他也不做這個惡人，隻是點點頭，“那片我之前去的時候清了一條小道，沒碰到有毒的蛇，別去太深的地方就成。”
    沈青雲一一記下了，她雖然有靈力在身上，但也說不好被毒蛇叼一口會不會一命嗚呼。
    嗬嗬，這要是真發生了，她大概會成為修仙者笑話集錦的風雲人物吧？
    在心裏盤算著，羅秀夫就端著碟子和分好的餃子出來了。
    西江很少人吃餃子蘸醋，老沈家也一樣。
    不同的是，羅秀夫還拿出來一罐暗綠色的罐頭，看著還有顆粒感，也不知道是什麽。
    “這是我去年冬天收的韭菜花，熬成了醬，可香了！原本弄了五罐，現在就剩這麽一罐了，吃你家餃子的時候我就想到這個，沒想到還真實現了。”
    一邊說著，羅秀夫將筷子擺在圓桌上，也不等他們，坐下來直接開吃。
    沈青雲就喜歡奶奶這個率直的性子，一家人也不扭捏，不閑聊，一個勁埋頭吃餃子。
    還真別說，這薺菜餃子蘸韭菜醬味道更豐富了，就連不重口腹之欲的沈城都沒忍住吃了十五六個。
    甚至在吃完之後，難得主動說話了，“薺菜長什麽樣？”
    看著架勢，小老頭是打算自己帶著麻袋刨它個絕種。
    沈青雲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直接把圖片給阿嗲看了，“就是這個，老了不好吃的。”
    她也不擔心阿嗲會認錯，自己這個半拉子農村妹都不能認錯，更何況沈城這種在山裏混跡十幾年的“山野獵人”，就是最容易誤食的大紅菌阿嗲都沒有錯認過。
    “我知道了。”
    沈城鄭重點頭，然後低頭不說話了，看樣子應該是在腦海裏搜索自己在哪見過這種東西。
    吃過早飯之後，羅秀夫就帶著兩人去了西頭菜園。
    園裏還有些沒老的白菜筍，莖幹嫩生生的，側邊生出無數尖尖兒，葉子上還覆著一層淡淡的白霜，一看就知道主人將它們照料得很好。
    站在疏鬆的沙土上，沈青雲有種沉重的軟飄飄的感覺，就好像是站在一片巨大的、吸飽了水的雲朵上。
    過了一個冬，去年堆好的壟七零八落地睡在那兒，身上蓋了一床薄薄的綠色毯子，承待有人喚醒。
    看到這兒，沈青雲差不多就知道自己要種什麽了。
    必須是芋頭啊！
    不是世麵上賣的那種香芋，而是西江地區獨有的小芋仔！
    沒有特殊的香氣，沒有特殊的味道，而且還隻有少女巴掌大小，削皮也很不方便，但卻被口味挑剔的九江人接受了。
    無它，小芋仔塊蒜苗湯太符合這片土壤的口味了！
    削幹淨皮的芋仔蒯成塊，醬油、醋，鹽，辣椒粉和木籽油外加三分之二的水，放在高壓鍋裏壓上半個鍾頭再撒上蒜苗葉燜一會兒，一道香辣開胃的湯就出鍋了。
    記得小時候就這麽燉上一鍋，再放上幾根排骨，其他什麽菜也不用做了，泡著米飯能吃好幾碗。
    尤其農忙時候，人家來家裏幫忙家裏必須要有這麽一道菜的，所以在沈青雲的記憶力，芋仔香是稻子收割過後的香。
    而且芋仔好存放呐！新收的芋頭抖幹淨泥土，往太陽底下曬一曬，水分幹了之後可以保存許久。
    據說早些年這芋頭還能救饑荒呢，很多老輩子就是靠著這一顆顆小芋頭仔子保命的。
    沈青雲把自己的打算和老媽奶奶一說，二人都不住點頭讚同。
    羅秀夫：“芋頭餃子也好吃呢，我前些天去咱市裏玩，就吃的這個。也不知道人家怎麽做的，那個餃子滑不溜秋的，到我腸子裏就跟踩了青苔一樣，哈哈哈哈！”
    至於鄭秀琴的想法就更簡單了，芋仔產量不低，會種地的來每畝能收個四千來斤，就算女兒賣不出去還能賣給供貨商。
    就這麽會兒功夫，三個女人都在心裏盤算了一圈，每個人想的都不盡相同。
    隻是，這麽兩畝地的芋仔種也不好找，最起碼不能像從前那樣，少了什麽菜籽去親戚家問幾句就成。
    鄭秀琴一輩子沒出過幾次鄉裏，在這件事上幫不上什麽忙，至於奶奶就更別說了，這位老太太雖然能說會道，卻也不關心這方麵的事情，這個重擔就落到了沈青雲身上。
    不過這對她來說還真不為難，要知道沈青雲讀的可是海城農業大學啊！最不缺的就是種子資源。
    她的大學導師當年是竭力想要將她留校讀研的，但沈青雲深知家裏經濟狀況，急於出社會賺錢，也就拒絕了導師的好意。
    後來她出車禍了，導師還打車過來送了一萬塊錢，當時沈青雲都畢業了，肯定不是學校募捐的，這些都是鄭秀琴後麵和她說的。
    也不知道導師現在如何了，是不是還經常不吃飯，把胃搞得千瘡百孔……
    “阿嚏——”
    海城農業大學試驗田，一個戴著眼鏡，皮膚黝黑的老農手裏拿著一份報告，時不時記錄著什麽，嘴裏還念念有詞，說著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哎呀壞了，把稻子種在那兒的時候忘記給原來的那個屍骨燒紙了，怪不得這一批稻子雜交成果不怎麽樣。”
    而跟在他身後的學生也絲毫沒覺得這話哪裏不對，重重地點頭。
    “老師，其實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把那具屍骨移走，ta擁有不屈的靈魂，可以和稻子抗倒伏的基因深度融合，達到魂稻合一的境界。”
    學員們的發言一個比一個顛，大概這些話語被記錄下來能夠在網文平台寫一本精神病回憶錄，並且爆火的那種。
    但其實，他們說的屍體隻是開荒那天沒找到陰影，結果被渴死了的癩蛤蟆。
    為此，導師還把它葬在了有水的地方。
    就在農學專家們進行激烈討論的時候，上官華的手機鈴聲響了，大家都安靜下來，目光移到了老師手上。
    誰都知道，上官華的手機在搞研究的時候是開靜音和免打擾的，能讓他破例的隻有那個女人——
    “老師？我是沈青雲啊，我清醒過來了，您最近還好嗎？”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聽筒傳到眾人耳畔，頓時引得這群農學瘋子眼紅。
    是真的眼紅，眼紅到激動的那種！
    天殺的，誰懂啊？就是這位師妹，隻要給他們的實驗體澆一澆水，成活率就能高達百分之九十。
    這種天生木靈根就該被保護在實驗室裏，每天就算逛街都沒人會說什麽，但可惜不管導師怎麽挽留人家都不樂意留下來。
    哎！
    上官華沉默了好久，最後沙啞道：“嗯，你要是能多回來看看我會更好。”
    聽到導師說這句話，後麵的學生幾乎要哭了，終於啊！
    在經曆小師妹拒絕後，上官導師一蹶不振，四十年來第一次對自己的人格魅力產生了疑惑，並且真誠向大家發問且學習。
    現在這句兼具人情和功利的問候就是他們的教學成果啊！同學們對視一眼，都有一種吾家有師初長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