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電話掛斷，程野愣了好一會才從巨大的信息量中恢複過來。
    軍用裝甲車？
    程龍意外身亡後，怎麽會留下這種東西？
    不。
    紛亂的線索在程野腦海中飛速交織，讓他逐漸意識到了一件事。
    程龍的死，恐怕不像劉畢先前說的，隻是一場普通“意外”。
    否則根本沒必要等到第一次外勤結束，才會告訴他一部分真相。
    外勤...
    能出外勤，代表著已經在檢查站站穩了腳跟。
    而丁以山的做法卻是在出外勤之前，就要讓他去快速檢查站送命，現在卻忽然調轉了想法，要劉畢回來保他。
    腦子裏閃過劉畢當時的反應，程野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程龍的死，和檢查站可能有關係，但絕對不是丁以山在背後推波助瀾。
    否則以劉畢那火暴性子，別說繼續聽從丁以山的指令，怕是早就反了天。
    “B哥要讓我坐穩檢查官位置，丁以山卻偏偏要反著來。”
    “當初B哥讓我求他才會留下，而不是直接抗命硬留，這就說明了...B哥應該心裏清楚，丁以山派我去的緣由，絕不隻是因為我位置坐不穩，東人年輕一代太弱需要換人。”
    “靠，當時怎麽沒能意識到這一點呢？”
    “不會我和B哥之間進行了錯位溝通，他以為我已經知道去南北站到底是什麽原因了吧？”
    要說價值，程野自認眼下展露的本事，就算不說碾壓，也達到了東人年輕一代的平均水平，否則哈林肯定不會提前接觸拉攏他。
    可就算到了這個地步，丁以山卻仍舊沒有任何大動作。
    程野抬起頭，忍不住的看向內城方向，猛地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前身出城，當天嚇死。
    是真的因為接受不了外麵的現實，才被嚇死了嗎？
    “等B哥回來，必須問個水落石出，不能再這樣稀裏糊塗下去了，連真正的敵人是誰都摸不清！”
    程野深吸一口氣，將直接去詢問丁以山的想法壓下。
    既然丁以山讓劉畢回來保他，還特意讓劉畢打電話知會一聲，就說明他當下的路走對了。
    “剛穿越過來的我，根本想不到這些。”
    “現在見識了廢土的黑暗，摸透了庇護城的內部門道，這才總算有了些察覺，不再懵懵懂懂的活著。”
    廢土三個月，他確實變了太多，走完了很多人的一輩子。
    如今好歹有了自保的資本，就算庇護城內部即將爆發感染潮，他也有了活下去的底氣和實力。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賺錢，買裝備！”
    見習檢查官的借款上限就是100點，哪怕剛剛告訴劉畢，也無濟於事。
    隻能通過其他人之手購買，但那樣一來，就走不了檢查站的報銷。
    已經背了107點的欠款，在加上150點，程野有些頭大。
    好在他也不是沒有來錢的路子，就看手段狠不狠了。
    “前兩天下雨，A區一輛能卡油的車毛都沒看見，這下雨停了，車輛應該會多不少，30%的進城稅至少可以提供30點左右收入。”
    “之前交給秦峰的腐藤感染源，跟這替身海星比起來，腐藤的價值應該在60點左右，說不定還要更多！”
    “算下來90點應該夠了，實在不夠就去店裏問問能不能賒賬，反正也就60點缺口，哪怕再去隔離倉碰碰運氣，說不定隨便就能湊齊。”
    盤算一遍，程野立刻有了目標。
    至於搜索這邊，也不能落下，最好再能搜個射擊類的技能。
    嗯，苗陽說的那套血龍軍製式打法，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
    月落日升。
    早上六點半。
    程野是疼醒來的。
    還沒到鬧鍾響起時，一個翻身壓到傷腿，差點沒給他疼過去。
    “還好鐵軀能免疫痛苦，不然今天檢查站都去不了...”
    嚴格意義上講，這才是快速站上班的第二天。
    兩晚過去，充能值恢複到39%。
    一想到今天八個小時在崗又能補滿一次充能，程野頓時覺得幹勁十足。
    “裝備，鐵軀！”
    技能欄閃爍，那股鑽心蝕骨的疼痛瞬間消弭無蹤。
    從未有過如此美妙的感覺。
    程野活動了兩下，心想即便是最強效的麻醉針，怕也不及這瞬息止痛的爽快。
    “痛覺是人體的保護機製，太過依賴還是不好。”
    “但以後要是能搭配個恢複類天賦技能，鐵軀就能放心使用了。”
    程野一邊琢磨著，一邊晃到五樓水房。
    擰開水龍頭卻沒水滴落下，水已經停了，這顯然是從根源上隔絕了濕度超 99%的可能，不容許暴雨來臨前有任何一期潛伏感染體提前爆發，引起騷亂。
    從水房窗戶探頭望去，街道上突然多出許多水馬隔離帶，硬生生將主城區切割成若幹片區。
    全副武裝的巡邏警正在街麵穿梭，腰間喇叭從清晨就嘶鳴不止：
    “中央檢查站執勤站長賀飛同誌犧牲，幸福城防疫等級暫提為A級，請各位居民配合例行大排查，謝謝！”
    “中央...”
    紙包不住火，賀飛犧牲的消息昨天下午便已在小範圍內開始傳播。
    與其繼續遮遮掩掩，倒不如借消息公開的契機，提前將完整的防控措施部署到位。
    但這個防控措施又不能做得太絕對，若直接強行將所有人關在家中，隻會適得其反。
    畢竟廢土人不像現代人精神穩定，幾乎人人手裏都攥著火力武器。
    一旦讓他們發現有接觸型感染體混入，緩衝區隻會迎來兩種極端結局：
    要麽人人自危默認自己是感染者，繼而做出平時不敢想的極端行為。
    要麽大開檢查站，遣散幸福城居民全體出逃，繼而在未來變成替身海星組成的感染潮反卷回來。
    “可惜內城現在也自顧不暇，幸福軍團的兵力全投進大排查，根本騰不出手兼顧緩衝區。”
    “這接觸性感染體的威脅，無愧於堪比瘟級感染潮的評價，某種意義上，庇護城規模越大越危險，似幸福城這種體量，恐怕已經達到災級感染潮的破壞力了。”
    站在窗台佇立良久，程野這才長歎一聲，將紛亂心緒盡數排出。
    他忽然理解了為何人類始終無法重建文明，隻能依托一座座庇護城在廢土苟活。
    因為隻要存在這種詭異的感染體威脅，人員聚集程度越高，潛藏的危機就越恐怖。
    這些在廢土上拔地而起的庇護城，看似是文明的孤島，實則更像用高牆圈起來的火藥桶。
    一旦感染源如“替身海星”這般具備接觸傳播特性，人口密度本身就成了最致命的引信。
    當數以十萬計的人被壓縮在高牆內，任何一點防控疏漏都可能引發連鎖崩塌，這遠比荒野、城市廢墟中的威脅更能摧毀人類聚集的根基。
    同時，這也正好解答程野心中的另一重疑問。
    為何廢土上有那麽多不設限製、福利優厚的庇護城，外麵還是會有茫茫多的小型聚集地。
    或許那些人正是從毀滅的庇護城中逃出來的幸存者。
    呆在荒野，因為人口流動性低的緣故，至多遭遇感染體正麵衝擊。
    可待在庇護城，看似花團錦簇，有時候卻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咋還沒供水？”
    到了上班點，五樓其他住戶也陸陸續續過來打水洗漱，發現停水後頓時罵罵咧咧。
    “昨天下午停到這會都不來，工務署幹什麽吃的？”
    “就是，必須去投訴，不然這些人真不把民生當回事了。”
    “還好我這邊存了點水，你們誰要洗臉，都過來分分啊。”
    “洗頭夠不夠，算了，我也洗把臉就行了。”
    有人提著水桶過來，程野站在窗邊，假裝拿著防務通在發消息，實則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些人。
    讓他心頭驟然一沉的是，前來水房的七個人裏，有四人在打水洗臉後，額頭浮現出幾不可見的海星狀標誌。
    標誌呈淡灰色紋路般一閃而逝，快得像錯覺，要不是程野全程緊盯著，根本難以發現。
    “小哥，你要不要洗臉，這桶裏還剩了一些？”
    頭上剛剛閃過海星的中年人笑著走過來，嚇得程野一個沒忍住，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背部撞在窗戶玻璃上，咚的一聲響。
    “不用了，老叔，我洗了已經。”
    “誒，怕什麽，還怕我們這些人不幹淨嗎？”
    中年人見程野躲了下，誤以為他是嫌棄眾人用過的水，砸吧著嘴，無奈搖了搖頭提著桶離開。
    臨走前嘴裏還嘟囔著：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吃不了苦，想當年我們那代人，都是用下水道過濾水洗漱的。
    “靠，這感染源一點外症都沒有，跟正常人沒任何區別，也就是幸福城溯源能力強，換其他地方這怎麽防治？”
    等到中年人離開，程野快步回到房間，從水壺裏倒出水抹上額頭。
    好在窗戶倒影裏沒出現任何標誌。
    而且比起這種笨辦法，他還有一種更穩妥的驗證方式。
    意念微動，麵板驟然閃爍。
    切到收集員頁麵時，既沒彈出“寄生”提示，技能欄也毫無變化。
    相當於是實時的檢測器，能讓他隨時掌握自身感染情況。
    “以後若是單人行走荒野，這功能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程野想著，順手打開衣櫃，將之前不合身的衣服剪開，再用碎布把衣物上可能接觸他人的部位一一包裹起來，
    換上檢查用的膠皮手套，再帶上檢查站發的黑色口罩，褐色頭套。
    對著窗戶看了眼。
    他忽然覺得記憶有些錯亂，熟悉的裝束，仿佛回到了某個特殊時期。
    “現在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希望能快點研發出祛除方式。”
    “而我，也要開始和時間賽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