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布局的大波鎮，論格局倒像是個低配版的問路縣。
    除了向北的路連通白水河，東、西、南三個方向都連著周邊村鎮。
    往東能到問路縣，一路延伸至川市。
    往西是大河村、小河村、溪邊村等十幾個規模不一的村落。
    往南則通往雲水鎮、工業區和下沙縣，若是這些路網沒廢棄，大波鎮靠著白水河的水運優勢，本該是個不愁發展的地方。
    可二十多年的荒廢，曾經的交通動脈，反倒成了如今清理的大麻煩。
    上次去看水電站，走的是大壩沿河的路線，沒走家家樂超市這條出鎮大路。
    此刻剛往外走了不過兩百米，路麵上就冒出了從混凝土裂縫裏鑽出來的藤蔓。
    一團團糾纏著，細枝隻有手指粗，往下紮根的主藤卻有小臂般壯實。
    好在石省的超凡詛咒會吸收植物特性，限製了它們的瘋長，否則這麽些年荒廢，大波鎮恐怕早就被原始叢林徹底吞沒了。
    程野摸出薪火通，點開地圖確認範圍，從當前位置往外，至少還得清理五百米，再算上向周邊擴散的區域，這絕對是個耗力氣的大工程。
    “開始清理！先把主路打通，再往兩邊擴！”他揚聲下令。
    眾人立刻應聲，舉起鐵鍬、斧頭衝上去。
    即便被超凡詛咒削弱了特性，這些藤蔓的韌性依舊驚人，小臂粗的主藤，斧頭劈下去得三四下才能斬斷，還得用錘頭砸爛根莖連接處，才能把整段藤蔓拽出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藤蔓的地下根係不算堅韌，用鐵鍬貼著地麵一鏟，就能切斷主根，再一拽就能帶出一大團須根。
    反倒是那些沒過小腿的雜草更難纏，鐵鍬挖下去半尺深，還能看到藕斷絲連的根須在泥土裏纏繞，得反複清理好幾遍才能除幹淨。
    程野抽出赤刀，一邊往前劈砍藤蔓探路，一邊在心裏盤算：“要是能從街區清理出一條直達水電站的路，算下來也就兩公裏左右，以後運物資、補能都方便！”
    不得不說，程龍當年把赤刀設計成這模樣，用來開路再合適不過。
    極致的鋒利度配上沉甸甸的刀身，他一刀揮下去，不管多粗的藤蔓都能應聲而斷，再用腳一踢，就能清出半米寬的通路，比用工具快多了。
    往前推進了約莫百米，確認路麵沒有感染源蹤跡後，程野轉身折返，摸出腰間的感染源探測儀。
    開機後，屏幕上依舊是紅黃光點閃爍，他操控搖杆選中幾個紅點，數值一一彈出。
    大多在1.5左右，還有三個超過了2。
    “數值2代表什麽？是最近三天有感染源經過？”
    工作人員沒細說具體標準，程野隻能先對著探測儀標記出這三個高數值點位的方向，然後大踏步走了過去。
    穿著戰甲，意味著他得身先士卒，總不能縮在普通人身後。
    可剛踏進路邊的荒野地，麻煩就來了，腳下濕潤的泥土承受不住戰甲的重量，每走一步都陷進去半尺，深一腳淺一腳的，格外費力。
    周邊的雜草也越來越密，起初隻到小腿、膝蓋，往深處走了幾十米，草稈已經快沒過腰際，葉片刮在戰甲上，發出“沙沙”的聲響，視線也被遮擋了大半。
    “大人，要不要讓我們先清出一條小道？”包大山帶著兩個警戒隊員跟上來，看著程野陷在泥裏的戰靴，忍不住提議。
    程野擺擺手，抬手用赤刀劈斷身前一片半人高的雜草：“不用，正好打草驚蛇探探周邊情況。你們注意盯著四周，別讓感染源從草裏竄出來，傷害到正在幹活的拓荒隊員。”
    “是！”
    見程野不需要幫忙，三人迅速折返至路邊，警惕地巡視著四周。
    “真麻煩，要是能一把火將這些草燒光就好了！”
    程野心裏暗自嘀咕，可也清楚這不過是奢望。
    雖說廢土時代沒了消防管製，也沒人講究環保，可想點燃河邊這片草地談何容易。
    不僅需要超強火源長時間預熱，還得碰上高溫低濕的天氣才行。
    眼下土地這般濕潤，除非幸福城能提供汽油，繞著周邊澆上一圈，否則放火清理的想法根本不現實，反倒不如人力慢慢刨根來得幹淨徹底。
    滴。
    滴滴
    越是靠近標記點，腰間的探測儀聲音就越急促。
    忽的，程野猛地頓住腳步，臉上先是閃過一抹驚訝，隨後轉為意外笑容。
    探測儀雖然沒辦法提供完全可靠的信息，但也並非沒有可取之處。
    目光所及，還真有感染源！
    抬眼望去，齊腰深的草叢裏，一條巴掌大小的綠色毛毛蟲正靜靜盤踞著。
    陽光灑下，它的身軀反射出如綠寶石般澄澈、璀璨的光芒。
    察覺到有人靠近，毛毛蟲輕輕蠕動了兩下，卻既沒藏匿，也沒逃走。
    真是漂亮！
    程野不禁看得呆了，仔細算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野生活體感染源。
    上次碰到的守靈蜘蛛處於沉睡狀態，瞧不出任何神異之處，可眼前這“綠巨人”感染源，作為廢土世界最常見的感染源之一，此刻正鮮活地呈現在眼前。
    “收容，還是”
    念頭剛在腦海中閃過，程野瞬間向前跨出一大步，手中赤刀順勢高高掄起。
    回收價隻有10貢獻點的感染源，實在犯不著費神收容帶回去。
    再者，他心底滿是好奇，這“綠巨人”感染源究竟能賦予什麽特性？
    難道隻是讓人燃燒生命力，變成五分鍾的強壯綠皮？
    嘩。
    刀光閃過，毛毛蟲被攔腰斬斷，濃稠的綠色汁液瞬間向四周濺射開來。
    肉眼可見的，但凡被汁液濺到的青草，竟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瘋狂生長起來。
    短短數秒，原本齊腰高的青草，一下子躥到了程野脖子高度。
    可緊接著，又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像是瞬間燃盡了所有生命力，迅速枯萎下去。
    “神了！”
    程野用刀尖挑了挑枯萎的青草，果真徹底幹掉，一碰就變成了碎屑。
    這般生長變化的場景，也就隻能在現代那些特效大片裏瞧見，可從電影屏幕裏看，與親眼見證相比，震撼程度簡直天差地別。
    用刀尖碰了碰斷成兩截的綠寶蟲，麵板立刻彈出提示：
    【收集器檢測到正在逸散的生物信息，正在自動吸收】
    【吸收完成，收錄新生物圖鑒：綠寶蟲】
    隨著心念一動，圖鑒自動翻開。
    兩張插圖清晰呈現，一張是綠寶蟲攀在草葉上的完整形態，另一張則是被斬成兩段、汁液外溢的模樣。
    往下，文字信息一行行浮現：
    【綠寶蟲】
    【描述】：由林間普通“菜青蟲”感染變異病毒異化形成，常攀附植物枝幹，通過口器刺入根莖吸取生命力，轉化為自身所需的生命、活力與力量。生物接觸後有概率被寄生，寄生期無明顯異常；一旦感知到威脅，體內幼蟲會激發宿主生命力，迫使宿主爆發出遠超平時的力量，此過程不可逆，直至宿主死亡。
    【當前寄生概率】：
    身體接觸（生命層次削減；無風險）
    口器啃咬（寄生概率：100%）
    【當前已收錄特性】：
    生命使者（8.52%）
    活力使者（1.77%）
    力量使者（0.82%）
    爆發使者（0.02%）
    “嗯，我居然能免疫接觸寄生？”
    程野目光一凝，滿是意外。
    綠寶蟲作為廢土最常見的感染源，雖戰鬥力弱、威脅性低，可“接觸寄生”的隱蔽性一直讓人頭疼。
    沒想到提升生命層次後，連這種基礎感染都能免疫，對往後深入荒野探索，絕對是天大的助力。
    再往下，四條命名規則相同的特性更讓人嘖嘖稱奇。
    “難道獲取了這些特性形成的技能，我也能吃草恢複生命力？”
    程野若有所思。
    這些特性倒是和燎鷹吞火有點類似，隻不過一個靠植物、一個靠火焰。
    若是湊夠特性值兌換出來試試，這類恢複技能大概率不會衝突。
    多收集幾種，哪怕單個恢複上限不高，累計起來也能形成可觀的續航能力。
    “包大山，去拿個收容箱過來！”
    程野轉身朝路邊大喊。
    雖說死亡的感染源價值大減，但也不能任由它在荒野裏腐爛發酵，萬一滋生其他隱患就麻煩了，裝進收容箱帶回去，至少能規避風險。
    “大人，我來！”
    等到包大山提著收容箱過來，黃亮先一步接過快步跑過來，看到地上的綠寶蟲殘軀，熟練地用夾子夾起，丟進箱內密封好。
    “怎麽，你以前碰到過？”
    “這東西在廣省的荒野裏老多了，我以前見過幾十條紮堆的，不過咱們石省的植物養分不夠，養不活它們，所以少見。”
    “哦？”
    程野挑了挑眉，心思瞬間活絡起來。
    要是真能碰到幾十條綠寶蟲紮堆的場麵，說不定能一次性把四條特性全都迭滿，省得後續再費功夫四處尋找。
    不過黃亮的話也點醒了他，石省的超凡詛咒雖讓作物無法生長，卻也有明顯的好處。
    像綠寶蟲這種靠植物存活、接觸即寄生的植食性感染源，根本沒法在這裏大量繁衍。
    當年幸福城把基地定在石省，恐怕早就考慮到了這層安全優勢。
    收容好綠寶蟲殘軀，程野立刻朝著另外兩個數值超2的點位走去。
    沒走幾步，又在草葉上發現一隻綠寶蟲。
    這隻比剛才那隻個頭大了一圈，蟲身邊緣還泛著淡淡的銀輝，明顯有了進化成“銀寶蛾”的趨勢。
    他心下不由一凜，一旦變成飛蛾，這感染源的威脅會陡增。
    畢竟誰也沒法保證它會不會突然發瘋，飛到人身上進行寄生。
    尤其是在荒野宿營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被纏上了，絕對是巨大麻煩！
    沒有絲毫猶豫，程野揮刀斬斷。
    麵板提示彈出，特性數值果然比之前高了些。
    按這個累加速度算，再斬十條左右，就能湊夠生命使者這條基礎特性。
    “爽啊，可惜這些野怪數量真是太少了！”
    程野來了興致，也顧不上戰靴陷在泥裏的狼狽，握著赤刀在草叢裏橫衝直撞。
    三個高數值點位各藏著一條綠寶蟲，但那些數值較低的點位也並非沒有收獲。
    來回搜了兩圈，又斬死四隻，加起來一共收獲了六隻。
    生命使者的累計度已經衝到了67%，其他三個特性也突破了個位數。
    雖說石省的植食性感染源不多，但也能從這個數量看出，要是沒有防護就貿然闖進荒野草叢，遇上感染源的概率絕對不低。
    “隻是綠寶蟲這麽顯眼，還能被寄生的，除非是.慌不擇路。”
    陽光照射下，程野隔著老遠就能看到盤踞在草葉上的綠寶石。
    外出的拾荒者肯定也能發現，但綠巨人依舊隔三差五的就會出現。
    另一邊。
    正在路邊清理藤蔓的拓荒隊員，不時抬頭往程野這邊望，眼神裏滿是驚歎。
    荒野在普通人眼裏是避之不及的險地，哪怕穿了戰甲，也可能因疏忽被感染。
    可程野的樣子，倒像是在“找樂子”，完全顛覆了他們對危險的認知。
    “不愧是幸福城的檢查官！傳聞裏每個檢查官每天都要殺感染源、感染體當消遣，今兒一看，果然是真的！”
    “可不是嘛！我在廢土活了這麽久，頭回見有人碰到感染源還這麽興奮的，換了別人早躲遠了！”
    “嘿，跟著程檢查官真是選對了！咱們隻管安心幹活，安全的事有大人頂著，比在礦場那會兒還要踏實。”
    “別閑聊了！都盯著腳下的藤蔓，小心被根須劃破手感染！”
    “是，大家都加把勁，大波鎮以後絕對是衛星城裏的熱門地點，現在幹活多賣力點，程檢查官要是看在眼裏，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包大山在旁邊喊了聲，這話一說出來，像顆火星，一下點燃了場中所有人的勁頭。
    當初檢查站招募考核人員時，他們心動的不隻是臨時報酬，更是“衛星城初代居民”這個身份。
    人少的時候，隻要能在程野麵前露臉，哪怕隻是把活幹得漂亮些，都有可能脫穎而出。
    就像林曉山、孫大正，馬明遠。
    青壯的領頭者他們並不羨慕，因為知道自己沒有這麽冒險的能力。
    但家庭組選出來的三人看著普通，帶人幹活的事，他們自認絕不會差！
    很是明顯的。
    拓荒隊員們的動作瞬間變得利落起來，鐵鍬鏟得更深，斧頭揮得更猛，負責搬運的人也加快了腳步，板車上的雜草、藤蔓堆得冒了尖，一車車往劃定的傾倒區域送。
    不過大半個小時，主路就往前推進了將近五十米。
    黃亮送完收容箱回來，見這架勢也愣了下，隨即立刻調整分工：
    留一半人繼續往前清路，另一半人沿著路邊往兩側擴散，先把程野剛才踩過的泥地清理出來，繼續擴大安全區域。
    等到程野幾乎用腳踩完考核範圍左側所有泥地，確認沒有遺漏的感染源後，轉身往回望去，原本被雜草藤蔓裹得密不透風的鎮子馬路，此刻終於露出了清晰的輪廓。
    路麵上雖還散落著碎石和幹枯的草莖，卻再也沒有遮擋視線的障礙。
    陽光灑在光禿禿的路麵上，一眼能望到幾百米外的超市，視線豁然開朗，連帶著心情都輕快了幾分。
    隻可惜這好心情沒持續多久，還沒等他走回主路上去右側清理，遠處紅區的方向就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槍聲，隱約還夾雜著驚呼。
    是河邊？
    程野心頭一緊，腳步瞬間加快。
    大波鎮最大的危險就是這條無序發展了二十多年的白水河。
    似西區荒野清理起來雖麻煩，但最多隻有綠寶蟲這類威脅，就算有其他植食性感染源，也會被刺鳥群驅散。
    可白水河不一樣，它聯通臨江，水裏藏著的危險遠比陸地難防。
    等他快步趕到紅藍邊界處，正好看到羅庫克黑著臉從河邊堤口返回。
    見他好奇的望過來，羅庫克停下腳步，聲音低沉，“死人了，兩個。”
    “兩個？”程野心頭一震。
    考核才剛開始半天，就出了人命。
    盡管不是他這邊死人，但贏下考核以後，這些人都是大波鎮未來的居民。
    致命危險，遠遠比他預想的還要來得更快！
    都沒等到夜色降臨，更沒等到明天的雨幕包裹。
    “河裏藏的東西太多，剛才清理岸邊時，突然竄出來兩隻‘水螞蟥’，纏上了兩個居民的腿，等我們反應過來，人已經沒氣了。”
    羅庫克頓了頓，眼神裏帶著幾分凝重，“另外，這條河不太平，我已經查探過了，水下絕對藏著數量不少的感染體。”
    “做好準備吧，今晚，必定會有感染體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