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偷聽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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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瑗眨眨眼睛,沒有想到範師動作竟然如此之快。
他昨日才去見了範衝,今日就看到了周三畏的奏折。
他甚至都開始懷疑範師早有準備。
趙瑗答道:
“兒臣以為,今日局勢,能夠穩住朝堂群臣之人,唯有範師可以。”
趙構並沒有正麵回答趙瑗,他思忖了片刻,問道:
“昨日你離宮之後又去了城郊範衝的書孰?”
麵對趙構的詢問,趙瑗早有準備。
自己去書孰見範衝這事,趙構定然會知道,與其
“是,兒臣擔心自己不能勝任父皇的期望,便去找了範師,請他每日能指點兒臣。”
趙構笑道:
“好學謙虛是好事。”
“是,兒臣唯恐能力不足,拖了父皇的後腿,還得向父皇和範師多學多看多聽。”
這記馬屁拍到了趙構的心坎裏,他撫掌大笑:
“好好好,元永能有如此好學向上之心,實屬可貴,你這次舉薦範衝也比昨日舉薦郭瑊要聰明,舉人不避親是好事,至少坦誠,但任人還需有賢能,這點你可得記住了。”
趙構一邊說教,一邊分析。
“如今朝堂局勢不穩,還需有一個能夠讓人信服的人去坐在這宰相之位,範衝從先帝起便是朝中肱骨,又剛正不阿,自身也從未卷入朝內黨羽之爭,讓他暫時回來確實是個好的選擇。”
“兒臣也是這麽覺得的。”
“既如此,就這麽決定了,來,元永你去取一卷聖旨來,朕來念,你來照著寫。”
趙構心情舒暢,居然讓趙瑗親自寫下旨意。
這若是放在以往,恐怕是絕無可能的光景。
從皇宮出來後,趙瑗又如約來到範衝的書孰。
今日範衝不在,一名年紀偏大的孩童告訴趙瑗,範師留了口信,讓他帶著這些孩子念書。
趙瑗陪著孩子們念了一個多時辰的《千字文》《三字經》。
等讀完了兩本書,約定的時間早就過了,範衝也沒有回來。
但是他並沒有就此起身離開。
這些孩子隻是短短一個多時辰的相處,趙瑗就已經俘獲了他們的心。
早在離宮來這裏之前,他便提前做好了準備。
他在途經禦街幾個最有名氣的點心坊子時,幾乎買光了他們新鮮出爐的所有點心。
這些香噴噴還冒著熱氣的點心幾乎沒有一個孩子會抗拒。
就算是那幾個年紀和趙瑗相仿的少年郎也不例外。
憑借這一手取巧的小妙招,趙瑗順利和這些孩子們打成一片。
陪他們念完《三字經》《千字文》後,這群孩子們便圍住了趙瑗,一邊舔著指頭上的點心油,一邊七嘴八舌的問起了趙瑗各種問題。
起先還是幾名孩子們對《三字經》和《千字文》內容的詢問。
趙瑗雖然學的是曆史係,這些古文經典他能倒背如流,但畢竟術業有專攻,要讓他給孩子們解釋其中的句子釋義,就算趙瑗也要抓耳撓腮一陣子,才能回想起來。
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一番汗流浹背的解釋下來,反倒讓趙瑗收益良多。
就好像陪著這些孩子學生們學習的時候,他也在學習一樣。
這種學習的過程中,更是讓他逐漸將今早前在禦書房裏,對趙構一些解釋得頗為含糊不明朗的問題也有了新的理解。
這讓他漸漸喜歡上了陪著這些學生們一起讀書的過程。
逐漸的,話題漸漸從經文注釋,聊到了詩詞歌賦。
當其中有學生提及,這幾日流傳甚廣的《墨梅》就是出自趙瑗之手時,這些學生們紛紛朝他投來或欽慕或敬佩的目光。
“老師,你詩詞這麽好,教教我們呀,平日裏我們學習詩詞的時候,風頭都讓子充占完了,範師總是念他做的詩詞,我們可嫉妒了。”
孩子們的目光紛紛看向一名和趙瑗年紀相差無幾的少年。
這應該就是子充了。
趙瑗心裏想著,覺得這個表字似乎有些耳熟,於是朝他問道:
“你叫什麽?”
少年郎似乎沒有想到大家會提起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我姓周,名必大,老師別聽他們瞎說,和您那兩首墨梅相比,學生還不足您的萬一。”
趙瑗一愣,沒有想到這群學生裏居然還藏著一個南宋未來的厲害人物。
周必大,字子充,秦檜末期紹興二十一年,也就是十年之後進士及第,是宋孝宗時期活躍的重臣之一,更是經曆過高,孝,光,寧,四朝權利交替,官至左丞,更是陸遊的至交好友。
曆史上三朝皇帝對其評價高到了極點。
就連疑心病極重的趙構都能為其在《宋史》裏留下一句:“掌製手也。”的評價,將其視作繼秦檜後的左膀右臂。
原宋孝宗更是稱其:“意卿止能文,不謂剛正如此,卿不迎合,無附麗,朕所倚重。”
而宋寧宗趙擴才是最絕的,稱:“道德文章為世師表,功名始終,視古名臣為無慚也。”
這三位帝王的評價幾乎將周必大此人徹底概括完整。
不過曆史上周必大年幼喪父喪母後,隨外家伯父生活,直到中了進士後才進京為官,卻沒有想到今日竟然在範師的書孰裏見著了真人。
趙瑗好奇,又詢問了一些問題,這才得知,周必大這是隨著經商的伯父輾轉各地,今年年中才來的臨安城郊,暫時住在城外的小村裏做些生意。
周必大也是聽聞了範衝在這裏建了草廬教書,有教無類,便壯著膽子來求學,被範衝一眼相中,便留了下來。
趙瑗自然是喜不自勝,這位可以說是南宋未來五十年內的真正肱骨!
詩詞才情自不必多說,能和陸遊做朋友的,文采自然斐然。
關鍵還是他的政治能力!
要知道,這位可不隻是內政天賦點滿,而且軍事能力也極為出眾,雖然南宋後期他與張浚、胡銓等建議主動出擊,主戰者的主戰派意見不合,但他絕對不是一個純粹的主和派。
他主張的是以和議作為與民休息的權宜之計,抓住時機“內修”,卻又不似秦檜那般喪權辱國的割地退讓,主張在“守禦”的前提下,充分做好物力、軍力準備,再找準時機進行北伐。
更是親身參與了數次平寇。
幾乎是軍政德智體美,全麵發展的頂級天賦!
對於此人的出現,趙瑗欣喜若狂。
而更讓他驚喜的,還是除了周必大之外,那位最先開口說話的六七歲孩子,竟然是張孝祥!
這位雖然在政績上不如周必大,病逝時年僅三十八歲,但卻是著名南宋詞人。
紹興二十四年狀元及第,敢當著秦檜當權時上書為嶽飛辯冤的猛人。
趙瑗自己都沒有想到,這範師的草廬裏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好苗子。
雖然張孝祥如今年紀還小,鋒芒未露。
但和他同齡,甚至還比他早生一年的周必大如今已年滿十六,已經在今年考過了州府的發解試,也就是鄉試。
明年便可以直接參加臨安城的省試。
想必這也是為何他的伯父會特意來臨安城做生意的原因。
雖然趙瑗知道距離周必大真正進士及第還有十年時間,但他還是頗為看好對方的。
除了周必大和張孝祥外,還有幾個人名趙瑗都頗為耳熟,皆是出生平凡,但南宋後期能夠丹青留名的人物。
隻是就算是趙瑗如此精通曆史,也無法記得全這些人的名字。
這讓趙瑗不得不感歎,範師這哪裏是讓自己教孩子念書來交換利益。
這簡直就是上杆子來給自己送人才的!
草廬裏聊得越發火熱,大家都對趙瑗的詩詞歌賦水平好奇不已。
趙瑗自然不敢真在這兩位未來的大家麵前露餡,但還是回答了眾人的許多問題。
直到有人突然問道:
“先生,大家都說《墨梅》是您送給郭家小姐的定情詩,這是真的嗎?”
趙瑗一愣,解釋道:
“《墨梅》是我寫給郭姑娘的,但隻是望她不必與那些俗人為伍,郭姑娘在我心中與那些俗人確實並不一樣,但若是說這是定情詩,那這謠言實在離譜,你們可千萬不要亂傳出去,不然反而壞了郭姑娘的閨名。”
一群半拉不大的孩子們聽了趙瑗解釋,紛紛起哄。
“那先生,那位郭家姐姐是不是真的和你詩裏的墨梅一樣,很香?”
這是個一連吃了六七塊點心的小胖娃的問題,看他吮手指的動作,怕不是聯想到了什麽好吃的東西。
“先生,我覺得郭家姐姐肯定是喜歡你的!你可不能錯過了!我爹和我說,男追女隔重山,你要是稍微一不留神,就是隔兩重山了!”
這是一個才不過六歲大小的孩子,在老氣橫秋的點評著比他大十歲的郭雲岫和趙瑗。
“先生,這麽厲害的詩都不是定情詩,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要是寫定情詩會寫什麽樣的啊?”
這是張孝祥和周必大在拱火。
若是旁的,趙瑗或許不吃這套,可偏偏不知為何,幾人連番慫恿之下。
趙瑗再去想到郭雲岫,竟然不知為何突然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似乎有一種理不清的絲線將他的心情與郭雲岫這個名字纏在了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趙瑗還覺得這或許是因為近日裏,先是有裘興,茴香的起哄,又有趙構無意的提及,這些學生們的添油加醋,再配上郭雲岫與宋孝宗本人的故事。
讓他不知不覺裏就把郭雲岫這個名字記上了心。
至於究竟時何時發生的,那並不重要。
這種像是情愫,又更似珍視的奇怪情感,讓趙瑗一時間不知所措,腦袋裏渾渾噩噩的就蹦出了兩首詩詞來。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這是清朝納蘭性德的《畫堂春·一生一代一雙人》。
他想到這詞的緣故,全是因為他雖然已經落入了這個朝代,但自始至終都沒有將自己當做宋孝宗趙瑗看待。
更何談去正視自己對郭雲岫的那種若有若無的感情?
他心裏總會覺得有一層隔膜,就好像郭雲岫就是那曆史課本裏的人物,而自己不過是走進曆史典故裏的一名過客,用趙瑗的視角去看待這全新的南宋篇章故事而已。
所以郭雲岫和他就像是兩道難以融合的靈魂,不是詩中的兩地相隔,更似千裏之外的重重阻礙。
不似一座孤山,而是有千萬重山。
這是他給自己設置的壁障,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該如何破除。
一詞出,周必大和張孝祥已經驚得不能自已。
這兩位神童自然聽出了詞裏的不凡,他們看向趙瑗的眼神已經徹底變成了憧憬。
不過聽懂了的周必大雖然驚豔,卻還是叫道:
“不行,不行!老師,雖然這詞太淒苦了,可做不得定情詩!”
其他人不解,張孝祥這才解釋了趙瑗詩詞裏的含義。
但聽到趙瑗在詞中居然自己的愛情說作是,天作之合,卻不能在一起,兩地分隔。相思相望,而又不得相親,隻有黯然銷魂的結果時,大家都不樂意了。
“先生,你這詞可不是定情用的,那有這樣咒自己的!”
“就是就是!我就算笨,可我爹娘再怎麽想愛,也不會把自己比作牛郎織女!他倆要是一年隻見一麵,我爹明年就能給我再找兩個小娘!”
聽著大家的起哄,趙瑗哭笑不得。
他心中確實覺得納蘭性德的這首《畫堂春》與自己頗為貼切。
但要真說定情詩其實還是比不過這首。
“你們都不滿意,那換一首看看你們可會滿意。”
他心裏默默致歉,隻因這首詞再過十餘年便會從範成大嘴裏問世,而如今自己將其抄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夏洛特煩惱》裏周董上節目時的那一幕——我感覺我一直活在他的影子裏。
“車遙遙,馬憧憧。君遊東山東複東,安得奮飛逐西風。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他輕輕念著。
身旁的學生們聽入了迷。
身後傳來女孩子的聲音。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寫得真好。”
他驚愕的回頭,就看到郭雲岫就站在他的身後!
顯然已經偷聽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