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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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這邊請。”丫鬟領著她們穿過一道月洞門,入了一座小院。
    安平郡主正倚窗而坐,手中執著一卷書冊,“如翡,你來了。”
    丫鬟連忙扔下薑翡快步上前,一下把窗戶給關上了,又向薑翡歉意地行了個禮,“小姐裏邊請。”
    那丫鬟進了屋便道:“你們都是怎麽伺候的?郡主還吹不得風你們不知道嗎?!”
    另外兩個丫鬟低著頭不敢應聲。
    安平郡主笑著說:“不妨事,就是想透透氣,如翡,快過來坐。”
    “郡主。”薑翡走上前,在床前的繡墩上坐下來。
    她環顧四周,雖說她不懂古董,但安平郡主房中一應用具都很精致,就是房間略小了些。
    丫鬟奉了茶便退了出去。
    安平郡主的臉色略顯蒼白,氣色比上次在柳府時要差上一些。
    薑翡原想說些安慰的話,又覺得安慰都是徒勞。
    “別這副表情。”安平郡主笑了笑,“我已經好多了,倒是你,是生病了還沒痊愈嗎?怎麽臉色這般不好?”
    薑翡摸了摸自己的臉,她那病七分都是裝出來的,早就痊愈,倒是腦子裏一直交替閃著裴涇和那具屍體。
    “可能是天氣太熱了。”
    安平郡主拉過她的手,“多謝你上次提醒了我,隻可惜……還是沒能保住。”
    薑翡也曾為這事納悶過。
    她明明已經救下了郡主,可事情還是按照原有劇情在發展,不知道是不是劇情自動做出的修正。
    如果是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不論她做什麽,都無法改變書中每個人的結局,包括她自己?
    “身邊丫鬟都可靠嗎?”薑翡問。
    安平郡主點頭,“如今是可靠了,出了這事,母親將我身邊的丫鬟都換過了,隻留下了陪嫁的兩個。”
    “那就好。”薑翡反手握住安平郡主的手,“你別多想,好好養身子才是要緊的,郡主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安平郡主搖了搖頭,眼眶忽然就紅了,“不會再有了。”
    薑翡心頭一震,真想把自己這張破嘴給縫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說這些了。”安平郡主說:“謝謝你送的蓮花,我準備將它種到郡主府的池塘裏,算是為那個死去的孩子超度。”
    薑翡疑惑,“不種在這裏嗎?”
    安平郡主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裏,那個孩子應該也不會喜歡,快到中午了,正好你留下來陪我用飯吧,今日怎麽來的這麽晚?”
    “路上耽擱了。”薑翡遲疑了一下,說:“途中碰到了昭寧王。”
    安平郡主神色微動,“你往後,還是離這個人遠一些。”
    薑翡挑了挑眉,看向安平郡主,安平郡主也是皇室,知道的興許比她這個“讀者”從書中看到的還要更多一些。
    “為什麽?”
    安平郡主微微蹙眉,“說起來,他也是個可憐人。”
    薑翡想起站在路中間的裴涇,不是殺人後的興奮和癲狂,而是彷徨又無助,好矛盾的一個人。
    “他怎麽可憐了?”
    “說來話長,”安平郡主說:“閑來無事,你要是想聽,我倒可以說給你聽聽。”
    薑翡連連點頭,“我想聽。”
    安平郡主想了想,“該從哪裏說起呢,應該是從他出生那一日,就決定了他將是個可憐人……”
    裴涇的父親平王是當今聖上的弟弟,隻可惜英年早逝,留下平王妃和腹中尚未出世的裴涇。
    平王死後六個月,平王妃在生下裴涇時難產而死,裴涇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王府照顧他的嬤嬤看他沒大人護著,在王府隻手遮天,經常對他又打又罵,還會讓他跪下吃地上的狗食。
    聽到這裏,薑翡忍不住問:“那他為什麽不告訴別人?”
    安平郡主惋惜道:“從小就是這樣過來的,他哪裏知道這樣不對,他隻知道聽嬤嬤的話就有飯吃,挨了打也有飯吃。”
    “那後來呢?”薑翡輕聲問。
    “後來……”郡主歎了口氣,“直到他六歲那年,皇上偶然去平王府,發現他渾身是傷的蜷縮在狗窩裏,皇上要拉他出來,他不讓,說出來就沒東西吃了。”
    “皇上震怒之下徹查,才發現這些年照顧他的嬤嬤不僅克扣用度,還常常把他關在柴房裏毒打。最可怕的是,那嬤嬤為了讓他聽話,竟騙他說天下孩子都是這般長大的,不挨打的孩子是長不大的,他竟信以為真。”
    茶盞中的熱氣嫋嫋上升,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薄霧。
    薑翡陡然想起了聽泉山上的那個雨夜,她問裴涇疼不疼,他回她說他喜歡疼。
    那時她以為是玩笑,現在看來,或許是真。
    因為對小時候的裴涇來說,疼就意味著有飯吃,一個皇親國戚,活得還如一個普通人。
    安平郡主繼續說:“皇上震怒,處死了嬤嬤和平王府上百名下人,將他接到宮中撫養,可宮裏的日子也不好過,還要受諸皇子欺負。”
    薑翡努力去回想書中關於裴涇的描述。
    隻記得他篡位登基,將先皇的子嗣殺得一個不剩,他是在為年幼無力的裴涇報仇雪恨。
    薑翡問:“皇上既將他接到宮裏,卻不管他嗎?”
    “也管。”安平郡主壓低了聲音說:“隻是後宮由皇後把持,你明白的,皇上政務繁忙,所以也沒有那麽多時間時刻留意,對裴涇來說,這樣的欺負比起從前的日子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
    一個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飯食可以不摻著沙粒,棉被可以柔軟蓬鬆,吃飯也不用跪著吃的人,那些欺負如果是交換,他能忍。
    生活裏隻有苦的人,偶然嚐到了一點點甜,就會分外珍惜。
    薑翡沉默了許久,她想起了那個站在長街中央,滿眼痛苦的裴涇。
    原來他從小就是這樣,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連什麽是正常的生活都不知道。
    她似乎有些理解他為什麽成為一個瘋子了,如果她從小過這樣的日子,她可能比他還瘋。
    “直到他十歲那年,他從宮裏失蹤,過了半年多才找回來,誰也不知道那半年多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隻是從那以後,他就性情大變,不再住在宮裏了,而是回平王府居住,皇上就是在那時封他為昭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