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不困於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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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錦瑟聽到這再也忍不住,她跪坐在崖邊放聲大哭了起來,聲聲啼血,肝腸寸斷。
    原來上輩子君瀾盡是被燒死的,而罪魁禍首其實是她,如果不是因為她,任思玉也不會喪心病狂活生生的將他燒死在大殿裏。
    是她害了君瀾盡,是她!
    “師父,你怎麽又把人給弄哭了。”
    小和尚有些著急,他帶容錦瑟過來是希望師父能夠勸解她的,可是沒想到她哭的竟然更凶了。
    玄渡卻道:“哭出來也好,隻是我沒想到憶錦他竟真的成功了,他是怎麽做到的?為何我悟了這麽多年還是一無所獲?”
    容錦瑟從悲慟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她看著一臉茫然的玄渡道:“因為你不知情為何物。”
    她緩緩的站了起來朝著玄渡雙手合十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開了這裏。
    容錦瑟離開梵聖寺後,徒步走在山林裏,隻是山中天氣多變才走了一會就下起了雨來,她卻恍然未覺。
    跟在她身後的豆蔻見狀匆忙走了過去勸道:“小姐,我們找個地方避避雨吧。”
    容錦瑟停下腳步,仰頭望著砸落的雨滴,嘴裏道:“你看,就連上天都哭了呢,我一直以為是上天的眷顧我才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原來…是他給的!”
    “小姐。”
    豆蔻看著這個樣子的容錦瑟有些心疼,雖然她跟在容錦瑟身邊的時日不長,但已經認準了她這個主子。
    容錦瑟緩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她看著豆蔻道:“你都聽見了是不是?其實我在上輩子就見過你,在我的丫鬟解語死後你一直都陪在我的身邊,後來君瀾盡攻城之前你想帶我逃出宮去,卻被沈景林亂箭射死了。”
    豆蔻聽完這話卻是極其的冷靜,也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隻是道了一句:“保護小姐是奴婢的使命,哪怕付出生命奴婢也無怨無悔。”
    容錦瑟鼻翼一酸,伸手抱住她:“豆蔻,今日的事情不要告訴盡哥哥,他上輩子因為我已經那麽慘了,我不想他再出什麽事。任思玉就是一個瘋子,她知道盡哥哥的身世,如果我和盡哥哥在一起,她一定會瘋狂的報複的。”
    “小姐。”
    豆蔻紅著眼睛道:“少主足智多謀,他未必不能解決,你又何必一個人承擔這些?”
    容錦瑟搖著頭:“你不懂的,你不知道我上輩子做了什麽事情,我根本就不值得盡哥哥傾心相待,我也沒有臉麵去告訴他那些事情。”
    豆蔻默了默才道:“少主既然將奴婢送給了你,你便是奴婢的主子,你的吩咐奴婢一定尊從。”
    容錦瑟吸了吸鼻子道:“以後不要奴婢奴婢的自稱,在我心中你不是我的奴婢,是我的家人。”
    無論是解語還是豆蔻,她都不會再讓她們經曆上一世的慘劇。
    豆蔻心中一暖,她點了點頭,扶著容錦瑟站了起來道:“雨太大了,咱們還是找個地方躲一躲吧,若是淋壞了身子少主該心疼了。”
    從她奉命去保護容錦瑟的時候,君瀾盡就告訴她,一定要護容錦瑟周全。
    他們這些暗衛都是從小跟在君瀾盡身邊的,自是了解他的脾性,能讓君瀾盡費心相護的女子必是他在乎之人。
    能保護容錦瑟,是她的榮幸。
    容錦瑟聽到君瀾盡會心疼果然就緊張了起來,她不想讓君瀾盡為她擔心,也不想自己成為君瀾盡的負擔。
    從今以後,她要學著獨當一麵,不能事事都依靠君瀾盡給他添麻煩,她不求什麽天長地久,隻求他一生喜樂無憂。
    天色已暮,將軍府裏。
    君瀾盡回來後發現容錦瑟以及任思玉都沒有回來,他心裏咯噔一下,怕出什麽事情正欲出府去尋,就見將軍府的馬車停在了門前。
    他上前一把掀開了簾子,馬車裏卻隻有任思玉自己而不見容錦瑟的影子。
    君瀾盡眸色一斂,眼底透著一絲涼涼的寒氣:“嬌嬌呢?”
    任思玉聽到嬌嬌這兩個字,就覺得刺耳,是以語氣也有些幽怨:“盡表哥這話是什麽意思,嬌嬌不見了跟我有什麽關係?”
    “她在哪?”
    君瀾盡認定容錦瑟的失蹤一定是和任思玉有關,怪他當時在長公主府受了刺激,先離開了一步。
    都是他大意了,今日任思玉算計嬌嬌不成反而名譽盡毀,成了京城的笑話,她對嬌嬌又豈會善罷甘休?
    任思玉捂著胸口一副被他嚇到的樣子:“盡表哥這麽凶做什麽?表妹在哪裏我真的不知道,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可能把表妹給你變出來啊。”
    君瀾盡握緊雙手,冷厲的眸光掃了任思玉一眼:“她最好沒有事情,否則我讓你給她陪葬。”
    京城門口。
    正欲出城的君瀾盡看見豆蔻扶著容錦瑟正要進城,他匆忙下了馬,疾步走了過去:“嬌嬌。”
    容錦瑟有些狼狽,她身上的衣服被山中的雨水淋透了發髻也很亂,一雙眼睛紅紅的,看的人格外心疼。
    君瀾盡心下一驚問道:“嬌嬌,你怎麽弄成這樣?發生了什麽事?”
    容錦瑟看著君瀾盡本來平複下的心緒又亂了起來,她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就是淋了雨而已,盡哥哥不用擔心。”
    “淋雨?”
    君瀾盡眉心皺起問道:“你去了哪裏?”
    京城根本就沒有下雨,她又是在哪裏淋的雨,究竟在他離開長公主府後他的嬌嬌又發生了什麽?
    容錦瑟心煩意亂道:“盡哥哥不要問了,我想回去。”
    君瀾盡沒在多言,而是將容錦瑟攔腰抱了起來放在了馬背上,容錦瑟想要拒絕可是她累的卻是連開口的力氣也沒有了。
    因為淋了雨加上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容錦瑟靠在君瀾盡的懷中沒有撐住就昏了過去。
    君瀾盡一路疾馳來到了將軍府,他將容錦瑟送回水雲居然後為她把脈,容錦瑟得了風寒,奇怪的是她的脈象虛弱的很,似乎是受到了打擊。
    他開了一張藥方讓安平去煎藥,解語給容錦瑟換了幹淨的衣物。
    院子裏。
    君瀾盡負手而立,周身斂著寒氣,問著跪在地上的豆蔻:“你一直跟著她,說,嬌嬌到底去了哪裏,她又為何會這副模樣回來?”
    豆蔻低著頭道:“少主說過,將屬下送給縣主,屬下便是縣主的人,沒有縣主的吩咐屬下是什麽都不會說的。”
    “你…”
    君瀾盡氣急,卻又發作不出,畢竟這話的確是他說的,他一甩衣袖恨恨道:“她可被人欺負?”
    豆蔻唇角動了動,想了想才道:“沒有,縣主沒有被人欺負。”
    君瀾盡知道從豆蔻嘴裏是得不到真相的,但得不到不代表他查不到,他也沒有為難豆蔻,而是道:“記住我的話,保護好她!”
    豆蔻雙手抱拳:“屬下定會誓死保護縣主安危。”
    君瀾盡擺了擺手,讓她退下休息,這才轉身進了房間。
    容錦瑟發了高熱,她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整個人睡的都不安穩,嘴裏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君瀾盡看著很是心疼,他坐在床簷前擰著帕子敷在她的額頭上,歎了一聲道:“真是不讓人省心。”
    他又想起今日長公主府發生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是衝著他的嬌嬌來的,而她今日應對的很好。
    想到江玄衣,君瀾盡這顆心就又痛了起來,他握著容錦瑟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眼底滿是繾綣柔情:“嬌嬌,我該如何對你才好?”
    是握緊她的手,阻止她和江玄衣相愛還是放開她的手,成全她?
    “盡哥哥,盡哥哥。”
    容錦瑟又說起了夢話,嘴裏不停的叫著君瀾盡的名字。
    君瀾盡匆忙湊了過去,拍著她的肩道:“我在,我在,嬌嬌你別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容錦瑟好似聽到了他的聲音,眼角緩緩的流出一行淚水來。
    君瀾盡拂去她臉上的淚痕,滿眼都是心疼:“你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不願告訴我?”
    回答她的隻有容錦瑟偶爾的幾聲囈語。
    君瀾盡守了容錦瑟一夜,直到天色快要亮了他才起身離開。
    穆西正在外麵候著見他出來便走上前去道:“少主,已經打聽到了,任思玉和縣主出了城去了梵聖寺。”
    “梵聖寺?”
    君瀾盡對這個地方不陌生,上一次他去求見高僧結果被一個小和尚刁難,而且那個地方很是荒涼,知道的人不多。
    任思玉為什麽會帶著嬌嬌去了那裏?
    君瀾盡眸色一斂,冷聲道:“去備馬。”
    一炷香後,君瀾盡踏著晨曦微光來到了梵聖寺,他推開寺門入目依舊一片荒涼,隻是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便開始在寺內尋找了起來。
    君瀾盡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他搖了搖頭正欲離開,不經意看見了佛像下的那個香案。
    君瀾盡墜入這奇怪的幻覺中,正失著神冷不防的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將他給喚醒:“是你啊!”
    君瀾盡斂了斂心神,問道:“你師父呢?現在他可願見我了?”
    小和尚聳了聳肩:“你來晚了,我師父昨天還俗了,他已經離開了梵聖寺不知道去了哪裏。”
    “還俗?”
    君瀾盡有些吃驚,不是說這梵聖寺的乃是一個高僧嗎?
    於是快步走了過去,拽著小和尚的衣領將他提溜了起來:“你當真以為我沒脾氣?說,你師父呢?”
    小和尚瞪著雙腿懸在半空大叫了一聲:“我沒說謊,師父真的還俗了,昨天有個姑娘來了這裏,她哭的很厲害,我就帶她去見了師父。師父見過她之後,就說要還俗,連我都不要了,他還讓我在這裏等你,說你會安頓好的。”
    君瀾盡:“……”
    他將小和尚放下來又問:“你說有個姑娘在這裏哭的厲害,那你師父和她說了什麽?”
    小和尚板著臉,顯然不滿意他方才對他的態度,君瀾盡唇角一抖從懷中掏出一顆桂花糖來放在了手心問:“想吃嗎?”
    小和尚眸光一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他還是忍住了誘惑別過頭去道:“師父說過,不能貪口舌之欲。”
    君瀾盡冷嗤:“他都把你丟在了這裏,你還一口一個師父,如果想跟我離開這裏就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否則我就把你扔在山中喂狼。”
    小和尚才不怕他的威脅,他叉著腰道:“師父臨走之前留了一封書信,是給你的!”
    君瀾盡眉頭一擰:“信呢?”
    小和尚揚著頭有些囂張道:“師父說你把我安置好了,才能拿到這封信。”
    君瀾盡:“……”
    他頓時沒了脾氣,冷著臉道:“那就走吧。”
    小和尚卻把手伸了出來:“糖呢?”
    君瀾盡臉皮一抽,將那顆桂花糖給了他問:“你師父到底是什麽人?他長的什麽樣子?是不是又老又醜?”
    小和尚道:“我師父才不老他也不醜,他可年輕了長的比你好看多了。”
    “哦。”
    君瀾盡摸了摸下巴又問他:“那他怎麽突然就還俗了,那個哭的很凶姑娘跟他說了些什麽?”
    小和尚心性單純沒察覺這是君瀾盡的圈套,他一邊吃著糖一邊道:“那個姐姐說師父不知道情為所物,然後師父就決定還俗了。”
    君瀾盡一臉的無語,怎麽越聽這高僧越不靠譜呢?
    他又繼續問道:“他們還說了些什麽?”
    小和尚剛要張口,就又乖乖的閉上了,然後搖了搖頭:“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君瀾盡信他才怪,這小和尚精明的很,也不知道他的師父是怎麽教的?
    他黑著臉帶著這小和尚離開了梵聖寺回到了將軍府,然後伸著手道:“我的信呢?”
    君瀾盡哭笑不得,他用兩根手指捏著打開了那封信,卻見上麵洋洋灑灑的寫著幾句話:“命由已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不聽、不信、不執著、不困於情,固守本心,方得始終。”
    這幾句看著晦澀難懂,但君瀾盡卻能領悟其中的深意,他合上信箋遙望著遠處,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