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忘了君瀾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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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離山。
    君瀾盡緩緩的睜開眼睛,他從腰上摘下那枚玉佩望著下麵墜著的那顆小小的鈴鐺在出神。
    而這每一聲響都好似一把刀,插在了他的心尖上,可他卻又舍不得將其摘下扔掉,因為這是他和嬌嬌之間僅存的交流了。
    君瀾盡閉上眼睛,舔.舐著內心的苦楚,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嗬斥:“什麽人?”
    他側耳聽去,隻聽到穆西有些驚訝的聲音:“郡主?你…你是怎麽找來的?”
    容錦瑟一張小臉蒼白的沒有血色,這山林崎嶇多荊棘將她身上的衣服都扯破了,點點鮮血染紅了衣衫。
    可是她卻在看見穆西的那一刻笑了起來:“盡哥哥呢,我想見見他。”
    穆西擰著眉,看了一眼崖邊的方向,見君瀾盡沒有趕人他便放了行道:“少主在那邊的樹上。”
    容錦瑟喜極,她朝著崖邊走了過來,待走近的才看見那大樹上躺著的人,她紅著眼睛望著他飄在空中的一抹青色的衣角問:“你就這麽恨我,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君瀾盡深吸了一口氣,他坐了起來然後從樹上一躍跳了下來,入目就見她渾身傷痕,狼狽至極。
    他眸色一深眼底的火焰頓時竄了出來怒聲道:“誰讓你來的?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了什麽樣子,怎麽?你把自己弄成這樣是想讓我心疼嗎?”
    容錦瑟哭著朝著他撲了過去,一把將他抱道:“盡哥哥,我疼。”
    君瀾盡的心卻是比她更疼,他的手輕顫著想要去抱她,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隻任憑她這麽抱著也沒有將她推開。
    他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道:“容錦瑟,你這個樣子隻會讓我看不起你。”
    容錦瑟才管不了那麽多,她始終不相信君瀾盡會拋棄她,所以便是刀山火海她也要來親自問一問他。
    她緩緩的抬起頭看著君瀾盡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拋下我,再也不要我了?”
    君瀾盡鼻翼微澀,他將頭別了過去,冷冷的聲音道:“事到如今,你還想要我怎樣?若非看在你母親當年救過我一命的份上,你以為你們容家滿門還能活?對你們容家我已經仁至義盡,所以不要再逼我。”
    容錦瑟搖著頭道:“我沒有要逼你,我知道你對容家已經手下留情,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爹,我隻是舍不得你,盡哥哥,你要走就把我也帶走吧,好嗎?”
    “帶著你?”
    君瀾盡譏笑,握著她的胳膊將她扯進幾分:“帶著你,讓我時時刻刻都想起自己被人所騙以及曾經做過的蠢事嗎?”
    他猛的鬆開她的手轉過身去:“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
    “我不信。”
    容錦瑟大喊了一聲,她揚起手晃動著手上的同心鈴,鈴聲從君瀾盡身上響起,她哭著道:“你若不想見我,為何還留著這同心鈴,這同心尋蹤的方法還是你教我的,你其實也想見我的,你騙不了我。”
    君瀾盡聽著腰間傳來的那鈴鐺聲,突然伸手將其扯了下來然後回頭看著容錦瑟道:“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這東西的確不該在留著。”
    “不要。”
    容錦瑟驚呼,想要去攔可是君瀾盡的動作太快,那玉佩轉瞬間就消失在了霧氣騰衝的山崖間。
    她跪在崖邊,回頭看著君瀾盡的腰間突然笑了起來:“原來全都是假的,你說過不會離開我,不會負我全都是假的。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難道就因為我姓容嗎?可是這又不是我能選擇的。”
    容錦瑟哭的肝腸寸斷,她捂著胸口眼淚一顆接著一顆滾落。
    君瀾盡看著她,眼底染上一抹霜色,他走過去伸手將容錦瑟從崖邊給拉了回來,然後伸手用指腹抹去她臉上的淚,霸道的聲音道:“不許哭。”
    容錦瑟愣了一下,她好似是被他突然其來的動作給驚住了,果然就忘記了哭泣,就那麽怔怔的看著他,也不敢說話。
    君瀾盡眼底的霧色越來越濃,他擰著眉唇角一動正欲開口,就聽遠處傳來噌噌的聲音,他轉身看去就見江玄衣帶著人圍了過來。
    他麵色一驚,突然怒道:“容錦瑟,是你把他帶過來的?你就這麽希望我死?”
    容錦瑟匆忙搖頭:“我沒有,不是我。”
    話音方落就見對麵的君瀾盡突然扼住了她的脖子,她瞪大眼睛隻感覺有些喘不上氣。
    江玄衣見狀大驚失色,厲聲斥道:“君瀾盡,你瘋了嗎?快放了綾華郡主,跟我回去。”
    君瀾盡冷笑:“跟你回去?你是覺得我很傻嗎?江玄衣我真是低估了你,不過今日我倒是想看看你會如何選擇?是放我走,還是為了你的前程將我和郡主逼死在這裏?”
    江玄衣擰著眉望著君瀾盡罵道:“你挾持郡主作為要挾,算什麽男人?我本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如今看來你也不過如此。就算你和容家有深仇大恨,但郡主好歹叫了你那麽久的哥哥,你怎麽就忍心?”
    君瀾盡麵色一慍,大聲斥道:“我有何不忍心的?難道不是她出賣我,泄露了我的行蹤,不然你又如何能找到我?其實你們早就沆瀣一氣,想要置我於死地吧?”
    “你……”
    江玄衣氣結,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放了郡主,有什麽話都好商量。”
    君瀾盡道:“我隻有一個要求,放我離開!”
    跟隨江玄衣一起來此的禦林軍統領周銳聽到這話忙對著江玄衣道:“世子,不能答應他啊,一旦放了君瀾盡後患無窮,陛下那裏也無法交代啊。”
    江玄衣心亂如麻,他突然抬起頭望著站在崖邊的君瀾盡,然後伸出手,冷聲道:“弓箭給我!”
    君瀾盡眯了眯眼睛冷聲道:“江玄衣,為了這權勢你連郡主的死活也不顧了?”
    “不,害死她的人是你,不如我們就來賭一把到底是我的箭快還是你的手快?”
    說著,江玄衣狠心鬆開了弦,隻見那箭矢破風朝著站在崖邊的君瀾盡疾馳而去。
    而君瀾盡在箭矢飛來的瞬間突然推開了容錦瑟。
    容錦瑟倒在地上,抬起頭就見那箭矢插在了君瀾盡的胸前,他後退了幾步一口鮮血噴灑而出,身子就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從崖上落了下去。
    “不要。”
    容錦瑟驚叫,她趴在崖邊伸著手可眼前一片霧色茫茫早已經沒了君瀾盡的身影,她崩潰的大喊道:“盡哥哥!”
    這一刻容錦瑟隻覺得天好像都塌了,所有的一切發生的是那麽突然,她的盡哥哥死了,中了箭跌入了這萬丈深淵。
    容錦瑟坐在崖邊,不停的自我催眠著,可當她低頭就看見崖邊那一灘醒目的血跡,她顫抖的伸手去碰了碰,血還是熱的。
    而她的眼前又浮現出君瀾盡跌入懸崖前的那一幕來。
    “啊!”
    容錦瑟抱著頭仰天一聲長嘯,她雙眸猩紅、發絲狂舞、形狀瘋癲,一聲宣泄過後她坐在地上突然平靜了下來。
    她這一生守住了容家,扳倒了沈景林,除掉了秦沐苒讓二房改邪歸正,救了蘇遠霽成全了容錦洛。
    她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唯獨改變不了自己的,反而還連累了君瀾盡。
    容錦瑟展顏一笑望著崖下層層迷霧,嘴裏道:“盡哥哥,嬌嬌來陪你了,你等著我!”
    “嬌嬌!”
    江玄衣的驚叫聲伴隨著空中轟隆一聲的巨響在山澗散開,北陵的天變了!
    一年後。
    六月的天,已經有些悶熱,北陵的京城一如往昔那般繁華。
    將軍府。
    “你也是我們容家的老人了,怎麽是覺得本郡主一介女子好哄弄?還是覺得我容家沒有男人當家作主,而我又成不了什麽氣候?”
    “郡主饒命,小的知錯了,是小的一時財迷心竅,求郡主開恩。”
    跪在她麵前的男人已經把額頭都嗑出了血來,然而她卻不為之所動,隻淡聲道:“本郡主生平最恨不忠之人,來人,把他拉下去以家法處置,讓府上的人都過來瞧瞧,這便是背主的下場。”
    “是。”
    沈悅顏站在院子裏看著被拖出去的那個男人,她有些好奇的問著外麵候著的侍女:“這人犯了什麽事?”
    那侍女小聲道:“他是我們府上的賬房先生,在背地裏做假賬收斂錢財蒙騙郡主,被郡主給查了出來。”
    沈悅顏聽著這話有些心酸,自從君瀾盡出事後,這掌家之權就落在了容錦瑟的身上,諾大的一個府邸凡事都要容錦瑟親自過問。
    而府上難免有人覺得容錦瑟一個姑娘家好欺負好糊弄,背地裏做些手腳,也難為了她竟能查出這些蛀蟲。
    沈悅顏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就見容錦瑟撫著額頭閉著眼睛有些疲累的樣子,而她旁邊的桌上放著一遝的賬本。
    解語看見她,屈膝行了一禮然後對著容錦瑟道:“小姐,悅顏公主來了。”
    容錦瑟睜開眼睛看見她,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問:“你怎麽來了?快過來坐。”
    沈悅顏笑著走過去道:“郡主真是好威風啊,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這幅蒲柳之姿、弱不禁風的模樣給騙了呢。”
    熟不知,如今的容錦瑟可不是好惹的,她那柔弱的外表下藏著的可是一顆堅毅的心。
    容錦瑟嗔了她一眼:“你又笑話我?”
    沈悅顏道:“我可不敢。”
    說著她掃了一眼桌上的那些賬本問:“查這東西應該不容易吧?”
    解語有些心疼的插了一句:“可不是嗎,小姐為了查這些賬本都已經三天三夜未曾好好休息了,那孫同簡直欺人太甚。我們家小姐待他不薄,他卻欺負我家小姐,暗中不知斂了多少錢財,幸虧被小姐給查出來,不然將軍府都要被他給搬空了。”
    她心中憤憤,自從容錦瑟掌家以來,府上的下人都散漫了不少,不過就是欺負他們家小姐乃是一介女子,而容將軍又不在府上。
    以前君瀾盡掌家的時候,誰敢動歪心思?
    解語想到這心中就酸楚的要命。
    容錦瑟笑著道:“好了,別訴苦了,還不快去給公主沏茶?”
    解語這才反應過來,匆忙屈膝一福退了下去。
    沈悅顏歎了一聲,握著她的手道:“真是委屈你了,一個人要操持這麽大的家業,如果……”
    她頓了頓,匆忙止住了話茬改口道:“不說這個了,再過幾日便是你的及笄之禮,母後讓我把你的笄禮冠服給你帶來,你看看合不合身?”
    說著,她便讓宮女將容錦瑟及笄之日所穿的冠服給端了上來,這冠服是皇宮司製局專門為容錦瑟量身定做的。
    因為容家沒有長輩操持,但好在還有皇後娘娘,這江予諾在江玄衣封為太子後便被冊封為了皇後,如今已是後宮之主。
    容錦瑟看著那托盤上色彩明豔的冠服,心中很是感激:“有勞皇後娘娘費心了。”
    沈悅顏把她拉了起來道:“什麽費心不費心的,母後可是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一般對待的,你快試試吧。”
    她拿起那冠服親自給容錦瑟換上,待穿好之後她滿臉驚豔的盯著容錦瑟道:“嬌嬌,你真好看,以後不知道誰有這個福氣把你給娶回家?”
    容錦瑟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一笑道:“隻怕我的婚事由不得我自己。”
    沈悅顏看著她,心中又難受了起來,當初君瀾盡墜崖而亡,容錦瑟也跟著一同跳了下去,雖然被江玄衣給救了上來撿回了一條命。
    但是其實過去的那個容錦瑟已經跟著君瀾盡一同死了,因為醒來後,容錦瑟記得他們所有人卻唯獨忘記了君瀾盡。
    她的記憶有所缺失,就連薑陵安也束手無策,而他們便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再提起過君瀾盡此人。
    沈悅顏覺得容錦瑟忘了也好,畢竟那段記憶太過痛苦,隻有忘記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可有時當她看著容錦瑟臉上淡淡的笑容,卻又覺得非常的苦澀。
    她所認識的那個容錦瑟終究是變了。
    她再也不是那個被君瀾盡嬌養著、嗬護著的那個嬌嬌,而是可以獨當一麵的將軍府嫡小姐。
    沈悅顏默默的歎息了一聲,就聽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郡主,秦家的公子和小姐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