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一起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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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部就班地維護黃泉地,按部就班地回家和娘子相聚...
絕不做多餘的事。
為何?
因為上級對下級的絕對監管權。
一念調出輿圖,就能看到下位所有人在大雍的行動軌跡。
想跑?
想鑽空子?
門都沒有!
宋沉對外門弟子,乃至內門弟子都有這樣的權限。
由此,可以輕鬆推論出,他的行動軌跡也被五行宗上層徹底掌握著。
如果宋沉隻是個戰亂時到處瞎跑的外門弟子也就罷了,可他現在是五行宗弟子,是核心弟子,他若是偏離了他應有的軌跡,縱然當時沒人找他,事後也會被翻舊賬詢問。
他無法去任何地方。
他的生活變成了簡單的兩點一線。
可這樣的兩點一線,不知有多少人羨慕著呢。
......
......
這一日...
夏末。
黃昏驟雨,天似黃土。
宋沉原本在騎馬回家,可在看到大雨之後,他稍一掐訣,便利用驟雨環境生出了一個遁光空間,將他和馬包在其中,破空遠去。
曾經那段兒當年需要他扛著馬跑路的危險地域,已經變成了他“日常上班”的場所。
遁光輕鬆地飛入了皇都。
皇都的門是攔普通人的,掌握了遁光的修士們飛來飛去,他們從來都不會多問。
遁光落入了鶴府。
天玉湖上漣漪層層,晚風舒暢,裴家姐妹正坐在亭子裏一邊嗑瓜子,一邊欣賞著湖畔那田田蓮葉、玉立荷花。
兩女身後則有兩個嘻嘻笑著,在說些趣話的小侍女,侍女們不僅說著樂子話,還肩負著“匯總皇都八卦消息,再向主子匯報”的任務,同時,她們還抓著團扇在為兩位夫人扇風。
一旁亭角還有嫋嫋升騰的清香,沁人心脾,還因添加了一些草藥,可驅夏日蚊蟲。
而就在看到遁光的那一刻,清月小娘子直接丟開瓜子,站起了身,抓著傘,不顧落雨地跑向了那遁光。
在宋沉給她帶來了一切的時候,她忽然發現愛情也沒那麽重要。
而且,之前天葵子尋來,她曾在無奈和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出賣過宋沉,這讓她心慌。而這些心慌,再加上相公那邪異手段帶來的恐懼,越發化作一種超過愛情的全心全意。
她要對這個男人全心全意,要把一切最好的,最溫柔的都給他。
清月小娘子抓著傘來到了宋沉身側,踮起腳為他撐傘,眸子中情意濃濃。
宋沉挑起她下巴,看著她那張精致可愛的小臉。
清月小娘子道:“有人看著哩。”
宋沉道:“你看看。”
清月小娘子再看,發現遠處亭子裏的三人就像沒看到這邊一般。
她嬌媚地跺了跺腳,然後又湊近了道:“相公,有一件事。”
宋沉道:“什麽事?”
清月小娘子輕聲道:“是關於大姐,大姐...她已經很久沒男人了。外人,她想到就惡心,她...她想一起侍奉相公。”
宋沉還以為什麽事,原來這個,於是他點了點頭,道:“好吧。”
......
......
入夜。
裴家姐妹化作了兩座被雄兵洗劫的城池。
待到兩女徹底被攻陷後,她們雌伏依偎在宋沉懷裏,兩條白花花的腿一左一右分別勾著宋沉的腿肚子,腳踝。
原本的事兒,挑明了。
淺雪夫人很有分寸。
從前那“吊著小魚幹,生氣了就讓舔一口”的小手段頂多隻能束縛一個皇城觀內門弟子,可如今宋沉已經變成核心弟子了,她便不敢再用這種小伎倆,幹脆老老實實地給自己解了綁,讓自己老老實實地躺在了妹夫的餐盤裏,任其享用。
兩女一左一右,開始講述些皇城裏得知的消息。
侍女們向她們匯報。
她們則匯總了侍女的消息,再結合自己知道的,向此處的郎君匯報。
然而,她們知道的大多是些皇城婦人間的家長裏短,縱然挑了不少有用的說,宋沉卻還是聽的哈欠連天。
不一會兒,他一轉身,也不知抱了個誰,便從後貼緊,睡了起來。
......
......
次日早。
裴家姐妹為他清理衣袍,梳理頭發。
兩女身上各有清香,又各有誘人的味兒。
相比起黃泉地的腐屍,實在是一者在天,一者在地。
宋沉又好好耍樂了一番,然後換上幹淨的寬袖玄袍,對著鏡子一照,隻覺人模狗樣,道貌岸然,很不錯。
出門,門外卻早有丫鬟在等著,見到宋沉外出,忙上前匆匆作揖,然後恭敬道:“老爺,廳中來了三人,自稱是老爺在金霞山時的故友。”
宋沉穿過回廊,隨著丫鬟到達前廳,他看到了那三人,那三名故友。
張翼張著嘴巴,喊出聲:“師...”
他還在猶豫,還在結巴,旁邊闕檀兒卻已甜滋滋地喊道:“師叔,師叔,總算見到您老人家了。”
說著,她就親近無比地跑到了宋沉身邊,道:“一別許久,師叔您老人家身上的威勢可是又增了不少呢。”
鍾旭則儼然一副君子之風,盈盈一拜,儒雅地笑道:“鍾旭見過宋師叔,在知道師叔成為核心弟子的時候,旭當真是難掩心中震驚。”
另一邊,張翼總算把“師叔”兩字說完整了。
他掃了一眼那恍如精靈般雀躍古靈的闕檀兒,看著她如小鳥繞樹、蝴蝶纏花般靠在宋沉周邊時,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自嘲和釋然。
他豪邁地上前,拍了拍宋沉肩膀,大笑道:“不知師叔酒量比之風鈴縣如何?”
闕檀兒愕然地看了眼他。
張翼也愕然道:“怎麽了?師妹?”
鍾旭笑道:“張師兄,今日不同往日,你可曾見過拍長輩肩膀的晚輩?”
眼見張翼尷尬,宋沉忙道:“今日隻談舊情,不談輩分,走,我帶你們去皇都最好的酒樓吃飯,今日不醉不歸。”
張翼見他神色無偽,深深點了點頭,又握拳道:“宋師叔,我一定會追上你的。”
他眼中燃燒著熊熊鬥誌,這鬥誌似一把殺氣十足的魔刀,血氣四溢,銳利難言。
宋沉鼓勵道:“你一定可以的。”
旁邊,鍾旭笑道:“不知宋師叔眼中,哪一座酒樓才是皇都最好的酒樓?”
闕檀兒道:“一看你就不了解宋師叔,我猜...一定是萬福春。”
眾人大笑,氣氛融洽。
......
......
萬福春,是鶴府開的,是宋沉自家的產業。
宋沉帶人吃飯自然去萬福春。
酒過三十巡,張翼似有心事,又似如之前那般,“嘭”一下就倒下了,臉重重砸在硬木桌上。
鍾旭也醉了,搖頭晃腦,哼著不知什麽詩詞。
闕檀兒忽的扯了扯宋沉衣裳,使了個眼色。
宋沉愣了下,卻還是隨她一同離開了雅間。
因為是宋沉,萬福春安排的是一個獨立小院兒。
雅間外,就是小院兒。
院中花葉繁茂,金光落照,照得昨日驟雨的水滴晶瑩閃亮。
“檀兒何事?”
宋沉無法再叫師妹,師侄又顯得疏遠,所以便直喊名字了。
闕檀兒道:“烈雲爺爺說宋師叔前途無量,想讓檀兒來邀請師叔尋個機會去闕家本家一聚。
烈雲爺爺說,闕家忠君愛國,師叔若是來了,必不會後悔,反倒是如今掛著闕家的名卻做出投了別家的事,那才會讓自己處於一個尷尬境地。”
宋沉愣了下,凝視著闕檀兒那雙漂亮、又有些撒嬌的眼睛,問出句:“你知道我見過烈雲師兄?”
闕檀兒笑道:“我可是烈雲爺爺最疼的孫女兒,我分去金霞山都是他老人家一手安排的呢,他老人家說五行之中需有專攻,金係劍修對於環境的依賴更少,前途更廣。”
想了想,她忽的又壓低聲音道:“檀兒原本其實無法修行,隻能采人之氣,也是烈雲爺爺給了我半粒人丹,才托舉著我更上層樓。檀兒什麽都知道啦。”
旋即,她又輕聲道:“鍾家地位雖然沒那麽高,可鍾家也有五行宗人,鍾旭也知道。”
說著,她又輕歎一聲:“也是沒辦法的事啦。”
宋沉瞳孔隱晦地縮了縮。
若是兩人早知人丹之事,那...這兩人和自己與張翼相處,那談笑風生的友誼,其實都是笑話吧?
“師叔~~”
檀兒抓著宋沉胳膊,撒嬌。
宋沉笑道:“烈雲師兄若有吩咐,我隨叫隨到。”
闕檀兒驚喜道:“那就說定啦!”
宋沉點點頭。
闕檀兒道:“我就知道師叔最好啦!”
旋即,她又輕聲道:“以師叔的身份,外門的裴家女其實早配不上師叔啦。”
宋沉打斷道:“我全聽師尊的。”
闕檀顯然知道“師尊”身份高貴,於是吐吐舌頭,道:“師叔真厲害哩,我也好想讓那位大人點一點鴛鴦譜。”
......
......
酒宴後...
三人策馬離去,返回金霞山了。
萬福春高樓上,宋沉眺目遠望。
他五指間正掐著張紙條,紙條上寫著:采氣四境曆練前,逃!
字體是一種娟秀的女體,和他的截然不同。
可這就是他寫的。
字體不過是為了掩飾。
這紙條本是寫給張翼的。
可張翼是誰,他真的知道嗎?
張翼究竟是人丹,還是被師門看重的種子修士,他真的能確定嗎?
逃?
能逃得掉嗎?
這張紙條給了他,是幫他,還是害他?又或者是害自己?
嗤...
嘩...
宋沉五指一握,紙條化作粉齏,從五指間流去。
過去天真的友誼,也一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