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楚寧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寒風割膚的刺痛，仿佛雪片穿骨而入；鼻尖浮動著一縷凜冽清寒的氣息，那是冰雪初凝、天地肅殺的味道。
    太真實了。
    這不是幻覺，更像是一場神魂與天地規則交匯的祭儀。
    忽然，一道幽冷的聲音自天地四野傳來，縹緲無蹤，卻帶著令人靈魂顫栗的壓迫：
    “如何？這便是你命定的歸墟。”
    楚寧猛然回頭，隻見雪原盡頭，風雪翻湧之間，一道模糊的白影踏雪而來。
    那是一隻更龐大、更古老的雪狐，通體如玉雕般晶瑩，四蹄踏地無聲，目光幽深似古鏡，俯瞰世間，仿若神祇臨凡。
    它靜靜盤踞於冰原之上，威壓如淵，如高天之神明垂眸而視，而楚寧——在它眼中不過是薄霜之下的一粒塵埃，隨時可被拂去。
    “你的意誌，確實令人意外。
    但凡胎肉骨，終究難逃天命沉淪。”
    雪狐緩緩俯首，聲音仿若從遠古傳來，低沉中帶著一絲憐憫與譏誚，似在為即將熄滅的生命做最後的審判。
    “瞳力，為長生之引。”
    這句話仿佛引爆了腦海某處封印，楚寧心頭驟震，一道雷霆閃電般的念頭劈入識海：
    ——長生？
    原來王家老祖奪取“青瞳雪狐之瞳”的真正目的，不是強大，不是靈力，而是延壽、成道、永存於世！
    “窺天地命脈，以靈瞳為鑰……難怪青陽縣無數高手折戟沉沙，也要冒死追獵。”
    就在這思索之間，天地驟變。
    一股無形的意誌如驚濤駭浪席卷而來，壓得楚寧識海嗡鳴作響。隻覺腦海中一陣劇痛，真氣逆行，經脈仿佛被凍結，神魂都在微微顫栗。
    “呃啊——！”
    楚寧悶哼一聲，跪地一膝，手中鏽刀顫抖不止。
    “可惡！”
    他怒吼，強行調動體內雷勁，試圖斬斷這無形的精神枷鎖。雷光自丹田轟然震起，如龍吟般衝破桎梏，電弧在指尖跳躍，刺破寒霜。
    但這幻境之力，早已超越他過往認知。
    雪狐目光微垂，鼻間一聲輕哼。
    刹那間，天穹驟怒，寒風怒號。
    風雪翻卷，萬千冰刃如怒潮般凝結成形，帶著死亡的寂靜，鋪天蓋地卷向楚寧。
    “——來的好！”
    楚寧大喝，手中鏽刀電光狂舞，橫斬而出！
    “鐺鐺鐺——！”
    雷勁炸響，冰刃破碎，火星四濺，在漫天雪色中繪出一道斑斕雷弧。
    他身形雖穩，卻剛剛擋下第一波攻擊，腳下一陣異動。
    “哢——”
    地麵驟然塌陷。
    楚寧身形一沉，神魂如失根之木，驟然墜落入那無底冰淵。
    四周死寂無聲，唯有寒意如潮般湧來，仿佛連時間都被冰封在這無光的深淵之中。
    就在此刻，體內丹田深處，忽有一道溫潤如陽的光芒悄然綻放。
    那是李敬安傳授的《混元煉氣法》——雖早已用混元神令預支到大圓滿，但未在生死之間反複淬煉過，而今朝終於圓滿。
    刹那間，一股古樸而恢宏的波動自楚寧體內奔湧而出，如洪鍾大呂響徹靈台。
    金光衝霄，靈海震蕩，楚寧的神魂在這一刻脫胎換骨，如脫繭之蝶，化形升騰。
    他看見體內有一輪燦金大日自丹田冉冉升起，與神魂交融，如道之火燭照萬象。
    ——“歸元境。”
    這三字浮現在心頭的一刹，識海第二道神魂之門隨之打開，他的神識如長風破浪，橫掃幻境，直擊本源。
    天地動搖，雪原震顫，穹頂龜裂。
    那幻境構建的虛偽天地，仿佛畫皮破碎，無數冰雪場景如鏡像般碎裂、倒塌。
    “轟——！”
    青瞳雪狐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瞳中藍芒劇烈震顫，幾欲潰散，神魂反噬之力反卷而來。
    它瞪大雙眸，眼神中透出深切的驚駭——眼前這個人類，竟憑自身神魂，強行破開了它的幻術領域？
    更詭異的是，它的瞳術不但失效，反而受到反噬。
    “這就是……歸元神魂？”
    楚寧緩緩睜眼，黑風林的現實世界重新映入眼簾。
    四野風聲再起，樹影婆娑，唯有他身上的金光與雷霆尚未散去，如烈陽臨世，神威如獄。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明與掌控，那是一種跨越生死、凝煉靈識之後的脫胎換骨。
    “破妄明心，識海歸元……此境，非天授，而自證。”
    這一刻，楚寧不僅力量大增，更仿佛窺見修行道路上更高一層的天門。
    他緩緩抬刀，雷芒自刀鋒咆哮而出，電光如龍蛇遊走，氣機所至，草木皆伏。
    青瞳雪狐退了一步，渾身毛發倒豎，它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吼——！！”
    它嘶吼著，尾翼橫掃，試圖遁入林間幽影。
    但為時已晚。
    雷霆轟鳴，天地為之一震。
    楚寧手中鏽刀電芒凝聚，雷光收斂不散，反而愈發熾盛，如實質凝形，化作一道數丈長的雷刃——貫穿天地。
    “——裂雲式！”
    他怒喝如雷，真氣如怒潮湧入刀身，雷霆轟然炸響。
    刹那之間，天地仿佛為之一靜。
    隨即，一道宛若九天雷罰般的刀光橫空而落，勢沉如山，光裂如晝。
    “轟——”
    雷刃落下，整片黑風林震顫。
    那刀光如從天闕劈下，勢斷乾坤，狠狠斬落在青瞳雪狐的脊背之上。
    電弧狂舞，雷音咆哮，天地為之低吟。
    “嗷嗚——！”
    青瞳雪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鳴，雪白的皮毛瞬間炸裂，雷勁順著傷口湧入它的體內，狂暴地撕裂它的經脈。
    它的身形被這股恐怖的力量轟飛數丈，重重砸在地上，鮮血滲透泥土，染紅了它雪白的皮毛。
    楚寧收勢立刀，目光如寒星。
    “果然……世間再堅的鎧，也擋不住真正的力量。”
    他緩緩吐氣，步步逼近那奄奄一息的雪狐。
    青瞳雪狐掙紮欲起，然而體內雷霆橫衝直撞，攪碎經絡，它四肢痙攣，連站立的力氣都已盡失。
    楚寧低聲道：“如今，你是我的了。”
    他伸出手，欲取其瞳晶之際。
    忽聽“嗖！嗖！嗖！”
    寒芒破空，殺意如電。
    三支冷箭自密林深處疾射而來，箭鋒上裹挾著凜然殺機，直取楚寧咽喉、胸口、眉心。
    楚寧眼神一凜，腳步頓停，手中鏽刀閃電揮出。
    “鐺！鐺！鐺！”
    雷光炸裂，刀鋒劃出殘影，三箭被震得倒飛而回。
    然而，第四箭卻自斜側幽影中滑翔而出，軌跡詭異如蛇，劃出一道弧光，竟直襲他的心口。
    “好快的箭！”
    楚寧側身疾閃，避開要害，箭鋒擦過肩膀，劃破護體氣勁，撕裂衣袖，在他肩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悶哼一聲，足踏地麵，身形如電般後躍，瞬間與林影拉開距離。
    他的目光如刀鋒般掃向箭矢射來的方向，冷意攀升。
    隻見密林深處，一道黑影緩緩踏出。
    ——王厲。
    他披一襲黑衣，眼神陰鷙如鷹，長弓猶帶未散的寒芒，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楚寧，果然是你。”
    楚寧眯起眼，神情沉靜如山。
    雖經喬裝，但他方才一式“裂雲式”雷刀，早已暴露其本源。
    “原來如此……你們等的，就是這一刻。”
    王厲冷笑，“一個賤戶之子，竟能闖至此地，連妖物都不是你對手，青陽縣能有此實力的，除你之外，再無第二。”
    他話音未落，身後密林幽影之中，陸續踏出十餘名王家武者，皆披夜行衣，目光森然，手持長刀，殺氣騰騰。
    ——伏擊，早已布下。
    “這一切，都是被你們逼出來的。”楚寧聲音低沉，似藏雷鳴。
    王厲目光如釘：“可惜，你再強，也不過獨木。今日，這黑風林，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楚寧環顧四周，眼神越發冷峻。
    “王家……真是不惜代價。”
    “殺你，還用得著‘代價’？”王厲嗤笑，神情中滿是傲慢與輕蔑。
    楚寧嘴角微揚，冷笑回敬：“你們王家害我家破人亡，如今又圍殺於我，還妄想一箭封喉——王厲，你以為你在狩獵，可曾想過，獵人，也終有落入獸口之時？”
    他緩步踏前，雷光自刀鋒一寸寸凝聚，隱隱有雷鳴之聲。
    王厲神色一沉。
    “你楚家……不過是賤民。如今苟延殘喘，還敢言複仇？你以為，這世道，會容你這等螻蟻翻天？”
    楚寧停下腳步，雷芒透體，氣勢如劍。
    “王家視我如螻蟻，可惜，我命不該絕。我今日，不僅要活，更要你們血債血償。”
    王厲眼中寒光閃爍，語氣森然。
    “既如此，就讓你死得痛快些。”
    他話音一落，拔出腰間戰刀，刀光森冷如雪，映照出他眼中猙獰的殺意。
    他一揮手，四周王家武者齊齊踏步圍攏，長刀出鞘，氣機鎖定楚寧。
    密林之間，殺機如水漫湧。
    楚寧神情不變，左手握刀，右臂垂落，雷勁自體內奔流而起。
    他望向王厲，語氣如鐵：
    “想殺我？那便來吧。”
    刀鋒雷動，電弧遊走。
    黑風林內，草木靜默，蟲鳥無聲。
    大戰，終將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