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的鮮血濺在楚寧臉上，那冰涼的血液中夾帶著雪狐獨有的冰晶碎屑，微光在他頰邊碎裂消融。
    那一刻，楚寧怔住了，胸腔像被利刃貫穿，生生掏空。
    血池邊，腐手緩緩抽回，指骨上殘留著她的血跡。
    那血，如湧泉般自她後心湧出，濺落地磚，融化成點點冰塵。
    九尾光輪劇烈閃爍，宛如垂死星輝，刹那間便開始崩裂黯淡。
    “青璃！！”
    楚寧猛地嘶吼，瘋了一般衝破雪繭，奔向那逐漸下墜的光影。
    可當他觸及時，懷中隻餘那一點點逐漸透明、隨風欲散的微光。
    她的銀發，在風雪與煞氣中失去光澤，肉眼可見地轉為灰白，九尾光輪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冰塵，隨風消散。
    “別……別這樣……”
    “我們才剛說好……”
    他聲音顫抖，將她冰冷的身體死死攬住。
    那一刻，她本該盈潤的唇瓣已染上蒼白，眼神卻出奇地澄澈溫柔。
    她微顫著抬起手，將最後殘餘的冰霜之力凝成一枚晶瑩剔透的冰晶項鏈，顫抖地係在他頸間。
    指尖觸及他喉結的刹那，楚寧隻覺一股熾亮的光，在血液深處轟然炸開，胸腔劇烈收緊。
    她的喘息愈發微弱，卻執意用盡餘力，將他輕輕推向李敬安所在的方向。
    “楚……寧……”
    她指尖輕觸他眉心雷紋，冰晶項鏈蕩起一圈圈漣漪微光。
    “別讓仇恨……凍住你的眼睛……”
    聲音已是風中雪語，虛弱得仿佛隨時會被寒風吹散，卻深深刻進了他靈魂最深處。
    她唇角依舊掛著一絲淺淡的笑，像是根本不曾覺察死亡的來臨。
    那雙曾映出蒼穹星海的眼睛，在最後一刻，隻剩不舍，靜靜看著楚寧。
    最後一縷青光緩緩沒入項鏈，吊墜形狀逐漸凝成狐首銜月，森白利齒死死咬住他，仿佛誓死守護。
    “青璃！！”
    楚寧的心猛然一震，天地仿佛在那一瞬間，陷入無聲的崩塌。她胸口的溫度已然快速散去，指尖觸到的，是冰霜般的冷。
    他眼底的金光，在此刻黯淡無光，雷煞無聲熄滅。
    “你不是說要看我登上青雲擂第一嗎？”
    “我不允許你死！”
    他低聲呢喃，像是在喚她，又像在喚回那個曾在雪夜中陪伴他的小雪狐。
    可青璃，再無回應。
    悔意冰冷刺骨，自心底直衝識海。
    楚寧腦海中浮現她一次次的身影——擋在地窖血池前，眼神堅定無畏；簷下替他舔舐傷口時，嗔怪中帶笑，輕敲他額頭……
    此刻，這一切，都化作無法挽回的疼。
    “為什麽……”
    楚寧喃喃低語，聲音低啞破碎，指節緩緩收緊，骨骼在寂靜中咯咯作響，如壓斷了理智的最後防線。
    天地死寂，隻餘血雨淅瀝墜落，冷冷敲打在他肩頭，像是釘入心口的寒針，一下一下，催生出無法遏製的怒潮。
    忽然，地窖深處，一道蒼老陰冷的嗓音響起，如夜風中焚香的咒語，幽幽穿透死寂：
    “聖獸的血……還真是可口得很。”
    血池之中，一縷赤紅虛影緩緩升起。
    那是王林殘魂——被焚滅的血肉早成灰燼，卻借血祭餘力死而複生，如腐墳中爬出的厲鬼，將黑暗重新籠罩此地。
    那影已非人形，森白的骨影上纏繞幹涸血紋，空洞的麵龐露出滲人的笑意。
    笑聲，似指甲刮破銅鏡的刺響：
    “多虧了你們啊……這血，甜得很。”
    楚寧猛然抬頭，雙目死死鎖住那道鬼影。
    最初，是冷靜。
    繼而，是森寒。
    最終，是暴風驟雷。
    “你。”
    那聲音低如碎石碾骨，字字如雷釘釘入虛空：
    “你……殺了她？”
    王林唇角微揚，火焰般的瞳孔燃著無情與譏誚：
    “那又如何？你想護她？嗬，你護得住嗎？”
    他咂了咂血唇，笑得陰寒森冷：
    “她為你死得可真漂亮……冰晶綻開的樣子，像極了雪狐最後的舞蹈。聖獸心頭血，果然是煉魂極品。下一爐藥丹，老夫可要好好謝你這份‘大禮’。”
    “你——！！！”
    “轟——！”
    楚寧周身雷紋炸裂，霜雷轟鳴，經脈中雷煞如山海奔騰，將桎梏盡數衝碎。
    紫金刀芒如裂日綻放，萬鈞雷霆化作霜雷之刃，斬落塵寰！
    那是魂海深處的怒意，焚盡理智，隻餘殺念。
    “王林——”
    “你！！該！！死！！！”
    怒吼震徹四野，似萬軍怒潮衝鋒的號角，驚破長夜死寂。
    楚寧一步踏出，虛空轟然碎裂，狂風倒卷，刀光如霜雷暴雪，撕裂夜色長空。
    雷影自他身後驟然顯化，九道霜雷神影並肩，威如天兵神罰。
    深紅雪獅虛影仰天咆哮，九影合力，一斬而下，雷光撕天裂地。
    王林厲笑，雙臂張開，血火如潮湧聚，雙掌交合間烈焰翻湧成海，熾如墜日橫掃天地。
    霜雷怒濤撞上魔焰風暴。
    天地崩鳴，大地下陷三尺，虛空如裂鏡，開出萬丈深淵。
    霜雷交匯，紫金刀芒化作一道疾電，自楚寧身後怒斬而出，那是燃盡壽元、以命催發的終極刀訣。
    刹那之間，他鬢發寸寸蒼白，銀灰透出冰冷晶輝，宛如轉瞬老去百年。
    “轟——！！！”
    雷光炸裂，霜氣撕天，天地在這刀光中停滯一瞬。
    下一刻，狂風炸響。
    楚寧的身影如斷線風箏，帶著血光倒飛而出。
    “咚！”
    他重重撞在血池邊緣，骨裂之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半邊身子沒入血水，濃烈的血腥彌漫鼻息。鬢角早被血染透，他卻隻是垂首，喉間湧出的血沫被生生咽下。
    “嗬……嗬……”
    王林自火焰深處緩步踏出，殘軀披火羽，如魔神涅槃重生。
    每一步落下，赤焰蜿蜒如龍，雙眸猩紅，笑聲陰寒：
    “小子……就憑這點怒火，也想反殺老夫？”
    他的眼中，譏誚如刀：
    “沒了聖獸，你算什麽？廢物罷了。報仇？可笑！”
    語鋒一轉，殺意如潮：
    “不過——既然你自己送命來，老夫便成全你！”
    王林手掌驟然劈下，火焰凝成烈刃，直斬血池。
    “轟——！”
    池水翻滾如沸，血霧湧天。
    無數血色鎖鏈自池中破水而出，如惡龍盤踞，將楚寧四肢百骸死死纏住，欲將他拖入無盡血淵。
    “小子，看清楚吧——這，就是‘永生’的代價！”
    “楚寧！”
    李敬安暴喝如雷，眼中罕見地透出驚懼與怒火。
    下一息，他身形如離弦之箭破空而出。
    衣袍鼓蕩間，周身真氣沸騰如潮，徹底引爆。
    他怒吼：
    “我拖住他！”
    “你——毀血池！！”
    “不然，我們都得被他耗死在這深淵裏！！！”
    這聲吼破碎死寂，戰局生生扭轉。
    那一刻，李敬安再無平日玩世不恭，眼神冷如玄鐵，透出武者孤勇與驕傲。
    靈力席卷天地，五品之威徹底解封。
    金雷如瀑，從他掌心奔湧而出，化作雷塔鎮天之勢，當空壓落，直鎮王林。
    “鎮！！”
    暴喝震蒼穹，袖袍如戰旗翻卷，背後一道古碑虛影驟然顯現。
    碑上“鎮”字，蒼茫如山，雷光滾滾，碎裂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