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邪祟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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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等你阿姐的消息?”
聲音沙啞而低沉,卻如往常般沉穩。
晨風中,楚寧回首,見李敬安不知何時已換下那一身破舊捕快袍,著素青行衣,背上斜挎著一隻微舊的包袱,手中提著那壺熟悉的劣酒。
楚寧怔了怔,眸光微斂:
“嗯。”
隨即,他目光落在那包袱上,心中一緊:
“老李……你要走了?”
李敬安咧嘴笑了笑,那笑意裏帶著一絲掩不住的疲憊與不舍:
“我的修為到了五品,也該去一品閣報到了。”
“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我還能在你這兒賴幾天不成?”
“你的任務?不是消滅邪祟?”楚寧問道。
“消滅邪祟?這天下邪祟多如牛毛,我哪消滅的過來。”李敬安甩了甩酒壺,仰頭灌了一口烈酒,辛辣之氣彌散在晨風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消滅邪祟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楚寧喉頭微動,遲疑片刻,終是低聲問出:
“以後……還能再見到你嗎?”
這一句問得輕得近乎少年人的試探。
他明白,眼前這人是監察司鐵麵執令,是雷霆下緝凶斷魂的殺伐之士,他們並肩走過生死,可那份情誼之外,終究是兩路人。
李敬安沉默片刻,望向遠方晨曦初露的天際,神情中忽多幾分複雜:
“以後想見我,就得靠你自己的實力。”
“實力?”
“我是你師父,可不會陪你一輩子。你若有朝一日達到五品聖境,我們自然會在一品閣相見的。”李敬安語聲低沉,卻字字如鍾,“這世上我見過太多天驕,一腔熱血,以為拚盡性命就能逆天改命。可命,不是那麽逆的。”
他頓了頓,偏頭看向楚寧,目光冷靜而透徹:
“這世上本沒有公道,所謂的規則,都是強者寫的。你若想替你阿姐討回公道也罷,想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也罷,記住:別求天,不求人,修你自己。”
楚寧張了張嘴,終究什麽也沒說。
“還有。”
李敬安忽地抬手,將手中酒壺往地上一拋。
酒壺在焦土上砸裂,酒香混著泥灰彌散在風裏。
“你修的雷刀,雖鋒利,卻少了鎮壓萬法的根基。等你修到六品,便修我這《雷煞噬元訣》。算是地階低級功法。”
楚寧神色一怔,眸中透出難掩的震動:
“那不是……你的功法?竟是地階功法?”
“地階功法,不是隨處可得的。”李敬安笑了笑,那笑意中有自嘲,也有一絲落寞,“當年我在北疆破一古陣,陣心藏有雷係禁典。雷霆化煞、吞噬萬靈,最初無名。那一戰,我險些喪命,是吞了其中一式,將命從鬼門關裏扯回來。”
他頓了頓,抬手拍了拍楚寧的肩:
“十五年,我修成煞雷入骨、元氣噬魂,可惜後續殘篇早已失落。我傳你,不是施恩,隻是借你之體,續這訣中殘意。”
楚寧喉間微緊,眸光沉了幾分,鄭重低聲道:
“多謝,老李。”
“謝個什麽。”李敬安失笑,抬指在楚寧額頭輕敲一下,神情中帶著少有的親厚,“我會路過青州府城,青雲擂好好比,說不定哪天,我就在觀眾席上瞧你出手。”
楚寧神色一凜,隨即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笑意,聲音堅定:
“放心,我絕不會給你丟臉。”
話音剛落,那份輕鬆未散,他神情忽然一斂,像是感應到胸中異動。
下一瞬,他伸手扯開衣襟,白衣翻開,露出左胸。
隻見胸前皮膚之下,一抹暗紅血斑赫然浮現,紋路蜿蜒盤繞如蛇,隱隱透著詭異光澤。
那血斑似已生根於血肉中,隨他心跳微微鼓動,宛如某種邪異之物潛伏其內,貪婪啃噬著他的氣血與雷煞之力。
他指尖微顫,臉色冷沉如鐵:
“這東西……便是王林臨死前留下的血咒?”
李敬安緩緩走近,眼中閃過一抹複雜,淡聲道:
“現在才察覺?早該想到的。”
他從懷中摸出一枚青玉丹藥,隨手拋過去:
“這血咒會一點點蠶食你的雷煞真元。等到雷煞反噬、心神失控,你就成了隻知道殺戮的惡鬼。服下這丹,能壓它一時,卻壓不了一世。”
楚寧接過丹藥,毫不猶豫地吞下。
寒意頃刻間湧滿四肢百骸,他閉目凝神,丹田內真氣翻湧,與那邪念纏鬥片刻,終是稍稍穩住。
睜眼時,他唇角浮起一抹冷笑,低聲道:
“蠶食?那就看是它厲害,還是我的霜雷更勝一籌。”
李敬安聞言,先是冷哼一聲,隨即嘴角微微翹起:
“還真是你這小子的脾氣。”
他踱步到楚寧麵前,指尖撚出一片焦黑符紙,符紙殘角刻著晦澀雷紋,仿佛殘雷碎火,透著歲月侵蝕後的鋒利與森冷。
“吞淵這局,布了百年,你以為隻是為了養個血池?”李敬安將那符紙按進楚寧掌心,聲音低沉而鄭重,“聽說過‘雷劫替死術’嗎?”
楚寧神色猛地一凜,眼底雷光驟起,所有輕狂都被一種沉重取代。
“這符印,生死關頭可替你擋一次雷劫,不值什麽,算是我送的保命符。”李敬安背對朝陽,微微仰頭,將酒壺最後一口烈酒盡數灌下,喉結滾動間,像是連胸中壓抑的無數話也一並吞了下去。
他沒再回頭,隻抬手擺了擺:
“拿著。將來,你會知道我的用意。”
說罷,他大步走向山門,背影在晨光與塵煙中漸漸拉長,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在官道盡頭。
楚寧目送著那道背影,掌心微微收緊,指尖幾乎嵌入那符印的棱角。
“老李……等我。”
風從街口吹來,拂過他的發梢和戰袍,帶起屋簷下積年的灰塵。
奔雷武館在晨光中陷入短暫的寂寥,仿佛連外界的喧囂、掌聲與歡騰聲都成了遠處的一場幻夢。
楚寧獨立原地,白發微亂,身影如山,眼神沉冷如寒潭。
他望著那通往北方的官道,心中是雷,是霜,是一場山雨欲來的沉沉壓迫。
直到武館前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那片沉默才被驟然擊碎。
“報——!”
奔雷武館門前,一騎疾至,黑甲衛翻身落馬,雙膝重重跪地,聲音如洪鍾般響徹:
“稟巡察使大人,青雲擂已正式開賽!您被分在第十組,組內前三場比試已開局,諸人候場,唯獨等您一人!”
廳中眾人神色微變,目光不約而同落在楚寧身上。
楚寧隻是微抬眼簾,目光深邃如淵,聲音平靜如初:
“知道了。”
黑甲衛領命而退。
大殿內隨即陷入一片靜寂,隻有晨風透過破碎的窗欞,帶來一縷草木微濕的氣息。
韓胥長老猶豫片刻,終是拱手上前,沉聲道:
“館主——”
楚寧轉身看他,眼神從容,聲音淡淡:
“韓長老有話,不妨直言。”
韓胥深吸一口氣,目光在楚寧身上緩緩打量,眉宇間壓抑著一絲隱憂與敬畏:
“屬下鬥膽問一句……王家一戰,凶險至極。王林之輩,哪怕放眼整個青州,也決不止九品之流。”
他頓了頓,眼神中露出一縷探尋的光:
“而館主……至今為止,我等都看不透您的境界。”
大殿中,幾位長老屏息凝神,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韓胥目光微斂,語聲低沉:
“據探報,王家三長老王崇山,雖不在青陽,但已是八品下等的老怪物。而留守王家之幾位長老……雖未自稱九品巔峰,可各個深不可測。可王林……那是連八品都忌憚的存在。”
他的聲音更低了些,帶著幾分不自覺的敬畏與渴求:
“屬下隻是想知曉……館主,您如今到底是何等修為?”
那一刻,大殿寂靜無聲。連風聲都似遠去了,唯餘眾人緊張的呼吸。
王林,這名字足以讓青州無數武道宗師色變。而楚寧,卻將他斬於血池,鎮於焦土。
如此人物,其修為究竟該是何等深不可測?
楚寧靜靜看著韓胥,眼中雷光隱現,唇角微挑,帶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神情,像是早已料到他會問出這句話,也像是看透了世間芸芸眾生對力量的執著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