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耳紅的清晨(哎,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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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柯茲說完後,便有些脫力地靠在沙發上,不敢去看林予安的眼睛。
    她感覺自己像是剛剛在最信任的人麵前,赤身裸體地走了一圈,羞恥和不安全感像潮水般湧來。
    她甚至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說出這個連在日記裏都不敢寫的秘密。
    就在這時,林予安拿起那瓶拉弗格威士忌,傾斜瓶身,將琥珀色的酒液緩緩注入她空了的杯子,也為自己添了一些。
    “丟人?”他終於開口,聲音平靜而溫和,“為什麽會覺得丟人?”
    麥柯茲猛地抬起頭,眼神裏充滿了不解。
    “因為……這不正常。”她有些語無倫次,“我應該像其他人一樣,去約會,去戀愛,去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不。”林予安打斷了她,他將酒杯遞還給她,目光清澈而堅定。
    “麥柯茲,你覺得一個能解開北極熊基因序列的科學家,會連自己的取向都搞不清楚嗎?”
    這個問題,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麥柯茲混亂的思緒。她怔住了,眼中第一次閃過了困惑之外的光芒。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是搞不清楚,你隻是拒絕被那些簡單的標簽定義。”
    他看著她那雙因震驚而微微睜大的眼睛,繼續說道:“這個世界總是急著給人貼標簽,直的、彎的、雙的……”
    “仿佛每個人都必須被塞進一個預設好的盒子裏。但你不是,麥柯茲。你是一個科學家,你的天性是探索未知,而不是接受已知。”
    “你之所以覺得困惑,不是因為你有問題,而是因為那些現成的,狹隘的答案,根本配不上你的複雜性。”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輕輕晃了晃。
    “至於26歲沒有談過戀愛……”
    “這更不是什麽社交殘疾,你隻是標準太高了。你需要的,不是一個簡單的男朋友或女朋友,而是一個能與你靈魂共振的夥伴。”
    “一個能理解你的世界,並能與你並肩探索未知的人。在找到之前,任何將就,對你而言,都是一種褻瀆。”
    他舉起杯,向她示意。
    “所以,這根本不是一個丟人的秘密,麥柯茲。”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種能安撫一切的力量。
    “恰恰相反,這證明了你擁有一個不願妥協的,極其珍貴的靈魂。”
    麥柯茲呆呆地看著他,大腦有那麽幾秒鍾是完全空白的。
    她設想過林予安的各種反應,安慰、同情、甚至可能是疏遠。
    但她做夢也想不到,他會用這樣一種直擊靈魂的方式,將她多年的困惑與自我懷疑,解讀為一種高貴的堅持。
    他沒有評判她,沒有定義她,更沒有試圖“解決”她的問題。
    他隻是告訴她,你的困惑,源於你的優秀。
    那一瞬間,某種堅硬的東西在她心裏悄然碎裂,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湧了上來,讓她的眼眶控製不住地有些發熱。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那份不合群的,格格不入的孤獨,原來是可以被理解,甚至被欣賞的。
    麥柯茲用力地眨了眨眼,將那股濕意壓了回去,然後,她舉起剛剛被重新滿上的酒杯,重重地,與林予安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這一次,她什麽也沒說。
    但她知道,從這一刻起,眼前這個男人,在她心中,已經完全不同了。
    甚至讓她產生了,他懂我的奇妙感覺。
    不知是誰先倒下的,也不知是誰最後關掉了那盞昏黃的落地燈。拉弗格的後勁,遠比它入口時的煙熏味更醇厚綿長。
    麥柯茲是被一縷穿透百葉窗的晨光刺醒的。
    她感覺自己正陷在一個無比溫暖堅實的熱源裏。
    意識回籠的第一秒,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混合著威士忌餘韻和某種幹淨衣物皂角的味道。
    然後,她才感覺到,一隻手臂正穩穩地搭在自己的胸前,而自己的臉頰,正貼著一個隨著呼吸而平穩起伏的胸膛。
    她和林予安,像兩隻在寒冬裏互相取暖的動物,在沙發前的地毯上相擁而眠。
    好在,兩人身上的衣服都還穿得整整齊齊。
    麥柯茲一動也不敢動,她甚至屏住了呼吸。她能清晰地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咚”,像一首最原始的催眠曲。
    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驚人熱量。
    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的情緒,像電流一樣竄過她的四肢百骸。書上說,當你遇到喜歡的人,你會心跳加速,會臉紅。
    她的心髒此刻確實擂得像在打鼓,但她不確定那是因為驚嚇還是別的什麽。
    她小心翼翼地、像拆除炸彈一樣,將自己從他的臂彎裏挪了出來,然後躡手躡腳地溜進了衛生間。
    鏡子裏的女人,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因為宿醉而有些蒼白。她鬆了口氣,看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當她撥開耳邊的碎發時,卻愣住了。
    她的耳朵,從耳垂到耳廓,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麥柯茲盯著那抹不爭氣的紅色,第一次對自己這具研究了無數遍的身體,感到了徹底的陌生和一絲無可奈何的趣味。
    她用冷水衝了把臉,讓自己徹底清醒。然後從櫃子裏拿出一套嶄新的一次性牙刷和毛巾,工整地放在了洗手台上林予安會看到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她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作為一名嚴謹的科學家,她的早餐也像一份實驗流程,冰箱裏拿出兩片全麥吐司,一個牛油果,一顆雞蛋。精準高效,但毫無靈魂。
    林予安是被一陣輕微的鍋碗瓢盆聲吵醒的。
    他睜開眼,宿醉帶來的頭痛讓他皺了皺眉。他環顧四周,看到了熟悉的書架和陌生的天花板,記憶的碎片開始慢慢拚接。
    他記得威士忌、秘密,還有……最後,好像兩人就這麽靠著沙發聊著聊著,斷片了。
    林予安坐起身,看到麥柯茲在開放式廚房裏忙碌的背影,開玩笑地揚聲問道。
    “嘿,麥柯茲博士,你昨晚的酒沒過期吧?我感覺我的大腦像是被一群麋鹿踩過。”
    麥柯茲轉過身,手裏拿著一片切得過分完美的牛油果,臉上掛著一絲揶揄的笑:“我想想,那瓶酒的年份大概和你的生日一樣。”
    “哦,那就是過期了。”林予安下了結論,搖搖晃晃地走向衛生間。
    當林予安洗漱完畢,神清氣爽地走出來時,麥柯茲已經將早餐擺在了小餐桌上。
    林予安看著眼前的盤子,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一片吐司,上麵鋪著幾片牛油果,旁邊孤零零地躺著一個水煮蛋。這就是全部了。堪稱生存主義風格的早餐。
    “怎麽了?”麥柯茲不明所以,“這很健康,能提供優質脂肪和蛋白質。”
    林予安抬起頭,看著她,又看了看她那功能性到極致的廚房,忽然笑了:“你等我十分鍾。”
    他沒等她回答,就徑直走進了廚房,掃視了一圈。他的目光最後鎖定在一個紙袋上。
    “有麵粉?”
    “嗯,上次想做披薩,失敗了。”
    “雞蛋還有嗎?”
    “冰箱裏。”
    “蔬菜呢?”
    “……隻有那個了。”麥柯茲指了指窗台上的一小盆聖女果。
    “夠了。”
    接下來的十分鍾,麥柯茲見識到了魔法。
    林予安脫下外套,隻穿著一件深色的T恤,露出了流暢而結實的小臂線條。他熟練地將麵粉倒進一個大碗,加水,動作行雲流水。
    廚房的空間不大,當他轉身拿雞蛋時,手臂幾乎是擦著麥柯茲的身體過去的,帶起一陣微風。
    麥柯茲下意識地想讓開,卻發現自己被堵在了料理台和這個男人之間,鼻腔裏瞬間充滿了男性荷爾蒙的氣息。
    揉麵,擀麵,切麵。沒有多餘的工具,他硬是用一個酒瓶當擀麵杖。
    當他雙手抻起麵條,在空中輕盈地拉伸時,一些細小的麵粉飛揚起來,有一點落在了麥柯茲的鼻尖上。
    “別動。”林予安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僵住了,隻見他低下頭,伸出拇指,用指腹輕輕地、溫柔地擦掉了她鼻尖上的那點白。
    他的眼神專注,距離近得讓她能看清他漆黑瞳孔裏自己的倒影。
    那一刻,時間仿佛變慢了。
    “好了。”他若無其事地直起身,繼續忙碌,麥柯茲卻感覺自己的耳朵又開始燙得厲害。
    另一邊,聖女果對半切開,與雞蛋一起下鍋,簡單的翻炒後,就成了一份色澤誘人的番茄炒蛋鹵。
    當一碗熱氣騰騰,湯汁紅亮的手工麵擺在她麵前時,麥柯茲徹底看呆了。
    “嚐嚐。”
    她用叉子卷起一撮麵條,送入口中。麵條筋道爽滑,番茄的酸甜和雞蛋的鮮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那股溫暖而樸實的美味,瞬間熨帖了她被威士忌折騰了一晚的胃。
    “天呐……”她含糊不清地讚歎道,“這是中式的意麵嗎?”
    林予安被她這個奇特的比喻逗笑了,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一頓風卷殘雲後,麥柯茲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封來自她助手的郵件。
    她的神色立刻恢複了專業,快速地瀏覽著:“好了,好消息,十二月今天早上的情緒很穩定,食欲也恢複了。”
    “壞消息是……”她頓了頓,抬起頭看著林予安,“它把那十個紅球當成了自己的寶貝,誰靠近就對誰齜牙,連飼養員都不行。”
    “不過這也是好事,可以讓它養成護食的習慣,對它回歸野外的生存有很大的幫助。”
    “另外昨天隻和你說了不好的情況,還有一個不確定是好是壞的情況,你也要有心理準備。”
    “那就是十二月不一定能完成野化訓練,野化訓練是有失敗幾率的,這誰都說不好,隻能看十二月自己。”
    “一旦綜合評估它確實無法完成野化訓練,那它隻能在北極海洋館裏度過後半生了。”
    林予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期待!但很快又被濃重的擔憂所取代。
    麥柯茲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站起身,開始收拾餐具。
    “嘿,別又露出昨晚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她的語氣很輕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既然做出了選擇,就要接受這條路上的所有風景,無論是陽光還是風雪。你要相信它,更要……相信我。”
    她抱著盤子,在廚房門口停下腳步,回頭對他眨了眨眼。
    “畢竟,我可是要創造奇跡的科學家。”
    林予安看著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光芒,之前盤踞在心頭的最後一絲陰霾也徹底散去。他靠在椅背上,低聲笑了出來。
    她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那是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她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進了廚房,留給他一個幹練而堅定的背影。
    水龍頭被打開,傳來嘩嘩的水聲。
    吃過早飯後,麥柯茲去上班,林予安則動身離開,準備返回威斯曼。
    他穿上那件剪裁得體的西裝外套,瞬間,那個在地毯上宿醉,在廚房裏揉麵的男人,又變回了那個萬眾矚目的全球品牌大使。
    “我該走了。”林予安看著正在玄關處換鞋的麥柯茲,“家裏的……她們,還在等我。”
    這個她們,在昨夜的秘密交換之後,已經擁有了截然不同的分量。
    麥柯茲係鞋帶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她站起身,很自然地說道:“我送你到門口。”
    兩人並肩走出了公寓樓,清晨,冰雪氣息的冷空氣瞬間湧了進來,讓宿醉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走到停車場那輛租來的福特F150旁邊,林予安停下了腳步。
    “麥柯茲,”他轉過身,看著她,眼神變得無比認真,“關於項目資金的事,你不用擔心。”
    “隻要資金有困難,你隨時和我說。你隻需要……像你保證的那樣,去創造奇跡。”
    “你隻要負責好你那複雜的家庭生活就行了,林先生。”
    麥柯茲也笑了,她調侃地回敬了一句。算是將昨晚的秘密,用一種輕鬆的方式,徹底封存了起來。
    她向他伸出手。
    林予安微怔,隨即也伸出手,與她相握。她的手不像想象中那麽柔軟,掌心帶著常年做實驗留下的薄繭,握手的方式幹脆而有力。
    “那麽,項目合夥人。”她說。
    “合夥人。”他回應。
    沒有擁抱,也沒有多餘的告別。鬆開手後,林予安便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室。
    麥柯茲沒有立刻離開,她隻是站在原地,雙臂抱在胸前,靜靜地看著他。
    林予安發動了汽車,在駛出停車場時,他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那個堅定的身影依舊站在那裏,像一座燈塔。
    他收回目光,一腳油門,將車駛向了安克雷奇國際機場。
    將租來的F150皮卡還掉後,林予安沒有走進主航站樓,而是去了機場另一側專供小型私人飛機起降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