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弟弟長得真好看。”
    薛宴辭放下手裏正在看的書，起身站到嬰兒床前，仔細端詳兒子老半天，得出一個結論，“不及爸爸的萬分之一。”
    葉嘉碩出生後比葉嘉念好看很多，白白瘦瘦的，不像葉嘉念那般黑瘦黑瘦的。
    那時候薛宴辭躺在病床上看完葉嘉念的長相後，一個勁兒的嫌孩子醜，哭的撕心裂肺，連路知行都哄不住她。
    後來薛宴辭甚至還懷疑過一次，葉嘉念不是她和路知行的孩子，可那天醫院就出生過一個女孩，況且她是在天津武警醫院生的孩子，所有的管理流程極其嚴格，根本不會抱錯。
    葉嘉碩出生後，路知行隻看過一眼就趕緊抱去給薛宴辭看，想著這一次她應該能高興些。
    沒成想薛宴辭依舊哭的稀裏嘩啦。
    路知行問她為什麽，薛宴辭說，“姑娘小時候醜，長大了就好看了。這小子小時候看著不錯，長大了就會變醜了，太麻煩了。”
    路知行哄薛宴辭說不會的，要相信兩人的基因，生不出醜孩子。
    薛宴辭又怪路知行近視，又怪他發際線變高，以後會遺傳給孩子……
    剛出生的孩子一天一個樣，薛宴辭出院回家後，葉嘉念每天就像長在嬰兒床邊一樣，天天盯著葉嘉碩看，時時刻刻都在誇弟弟長得真好看。
    也可能是第二個孩子，也可能是個男孩，路知行對葉嘉碩並不如六年前對葉嘉念那般親近，每天都要親自換尿布濕、喂夜奶、做撫觸……
    現在，路知行都是將與兒子有關的，所有一切全部扔給晴姐，從不多問一句。每天下班回來也隻簡單抱抱兒子，就去輔導女兒功課，陪著女兒練琴、跳繩。
    有時半夜聽到葉嘉碩哭，聽到晴姐在隔壁唱著兒歌哄孩子睡覺，薛宴辭都特別想起身過去看看，可路知行每一次都抱著她，讓她別動，要好好休息，好好睡自己的覺。
    薛宴辭放下手裏安全駕駛的書籍，看一眼床頭櫃上的手機，十點半了。兒子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點哭，她剛想起身過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就被路知行一把拉住了。
    “路老師，你不喜歡咱兒子？”
    “一樣喜歡。”路知行抱薛宴辭到懷裏，緊扣著她的肩膀，“隻是現在照顧你更重要。”
    葉嘉碩每到這個時間點都會哭，是因為剛睡醒鬧脾氣，需要換一個新的、幹爽的尿不濕，再抱著在房間裏轉悠半小時，拿幾個玩具在麵前晃悠幾下，就好了。
    路知行雖很少花時間帶兒子，但關於葉嘉碩的所有事，他都記在心上。孩子第一天哭的時候，他就過去看過了，也連著觀察過一周，確認沒問題，才交給晴姐帶的。
    “咱家男孩子用不著那麽金貴，性格要更堅毅果敢才好。”
    薛宴辭踹身旁人一腳，“路知行，葉嘉碩才兩個月，培養什麽性格？”
    “宴辭，咱家姑娘馬上六歲了，家裏突然多出個弟弟，她會不適應的。我過多的關注兒子，姑娘心裏會有想法，你心裏也會有落差。”
    “別把我想的那麽小氣。”薛宴辭雖然表麵上撇撇嘴，但心裏高興極了。
    路知行順著薛宴辭的話茬逗她一句，“那我去隔壁帶兒子睡？”
    “我不要。”
    “別擔心，宴辭。”路知行拍拍她的後背，滿眼都是期待，“兒子還小，等他長大，我會陪著他玩汽車模型，也會和他扮奧特曼，也會帶他踢球，也會帶他去騎車。”
    “隻是現在，要先讓姑娘和你接受、習慣咱家多了一個新成員。要讓姑娘明白，不會因為多了弟弟，爸爸媽媽就會把原有的，給她的時間、陪伴和愛分給另一個孩子。”
    薛宴辭捧著路知行親一口，發自肺腑，“葉知行，我就知道和你結婚肯定沒錯。”
    “怎麽，你還懷疑過和我結婚會有錯？”
    “從沒懷疑過。”薛宴辭笑得假惺惺的，她懷疑過一次，但也隻一次，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都過去了。
    “別亂動，路老師，這才兩個月。”
    路知行停下這場忍了兩個多月的親吻，“我知道，還要十個月。”又十分惱火地補上一句，“你說，你讓我怎麽能喜歡得起來這個臭小子。”
    “哈哈哈哈哈哈……”
    薛宴辭笑過、鬧過，又想起白天女兒的話，“兒子和你小時候長得像嗎？”
    “像的，有七八分像。”
    “今天早晨咱姑娘說弟弟長得真好看。”
    路知行輕輕嗯一聲，冷靜片刻，又問，“然後呢？”
    “然後我說弟弟不及爸爸萬分之一。”
    “哈哈哈哈哈哈……”路知行笑得開心極了，每晚臨睡前，和薛宴辭躺在床上擁抱、聊天、說說兩個孩子的事，是他一天中最輕鬆的一段時間了。
    “我想著找結婚照給姑娘看的，可就是怎麽都找不到。”
    “在天津半北藕榭家裏，我明天下班過去拿一趟，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來。”
    提起結婚照，薛宴辭翻個身，平躺著，開始想以後的事。葉嘉碩出生的很突然，雖然一切都準備地很妥當，但近三個月，家裏家外都還是混亂無序的狀態，她落下太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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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嘉碩百天的時候，找個攝影師來家裏拍照吧，拍個全家福。”說到全家福，薛宴辭紅了眼眶，大伯父葉承明去世五個月了，再也不會出現在全家福裏了。
    “回姥姥家拍吧。”路知行並不願意讓蘇幼凝、陳泊欣踏進自家的家門，“爸媽和大哥他們也會過來，咱接上大伯母回去就行。”
    “說到這個事兒，我想著問問大伯母，要不要到家裏和我們一起生活。正好嘉碩快百天了，家裏有個孩子鬧騰著，也不至於太冷清。”
    路知行抬手將薛宴辭的眼淚擦淨，抱她到懷裏，“那後天我休假，咱倆去國旺胡同邀請大伯母過來同住。”隨後將她放在心口處。
    薛宴辭喜歡這個地方，在這裏，她會變得心安，路知行知道這些。
    “謝謝你，知行。”
    “謝什麽？”路知行隱隱眼淚，“這些事我應該提前考慮到的，是我不夠周到。”
    路知行沒有如約等到一天後，再去國旺胡同邀請大伯母魏黎搬來半北藕榭同住。在第二天早餐桌上，征求過女兒葉嘉念的意見，得到同意後，就帶著薛宴辭開車趕去國旺胡同了。
    葉承明離開的這五個多月，盡管每個周末路知行都會帶葉嘉念過去探望一到兩次，但每一次踏進這座四合院所感受到的荒涼，都比上一次來時更強烈。
    “小辭，你怎麽來了？這才兩個多月，該落下病根兒了。”魏黎說教完薛宴辭，又數落路知行一句，“知行，你也不攔著她，外頭這麽毒的太陽。”
    “沒事兒，大伯母。”路知行笑著回一句，隻見魏黎神色焦慮地朝外廳招招手，“慶兒，快把窗戶關上，不能有穿堂風，把外屋的新風打開。”
    薛宴辭坐在沙發上看著魏黎招呼保姆把一切都安排妥當，才挽著她的胳膊開口，“大伯母，我這次和知行過來，是有事想求您幫忙的。”
    魏黎看看薛宴辭，又看看路知行，這還是兩個孩子第一次開口，說有事情需要她幫忙。
    “大伯母……”路知行話到嘴邊又停下了，他想到了周錦聞，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如果媽媽還在世，此時應該也住在頤和原著的房子裏，每天都在含飴弄孫吧。
    “說吧，知行，不用不好意思。”
    路知行穩穩心神，“我比較忙，天津北京兩邊跑，公司事情也多。小辭一向對養孩子，教育孩子都不是很擅長。再有一個月她也該回單位上班了。我現在每天到家要先輔導念念功課，還要再陪著孩子練琴，實在是有點兒心力不足。”
    “雖說家裏有晴姐、麗姐在，但總覺著白天家裏沒有人專門看著葉嘉碩，也不是很放心。”
    “所以想請您每周來頤和原著住幾天，幫忙帶帶葉嘉碩。如果您願意搬來和我們同住，那就更好了。”
    魏黎握握薛宴辭的手，不覺掉了眼淚。自葉承明去世後，家裏冷清了許多，雖常有學生登門拜訪看望，但終歸也都是講些客套話。每周二在北京工業大學講完課回到家後，家裏也都是冷冰冰的，沒一點兒煙火氣。
    葉承明三十三歲出意外後，魏黎就知道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再有子孫繞膝、兒孫滿堂的天倫之樂了。
    薛宴辭遞一塊手帕給魏黎，靠在她肩頭，“大伯母，過來跟我和知行一起住吧。我看葉嘉碩才兩個多月，鬧騰勁兒一點兒都不輸葉嘉念，估計以後比葉嘉念更能瘋跑。”
    “等孩子再大些，都放國旺胡同裏養著，以後都是正兒八經的，四九城裏頭的孩子。”
    魏黎拍拍薛宴辭的後背，“小辭，還是要送孩子到國外去看看的。”
    “嗯，再大一些吧。等念念讀初中了，那時候嘉碩也五六歲了，就送他倆去國外看看。”薛宴辭答完魏黎的話，又補充一句，“不論以後怎樣，都讓孩子們自己去選。”
    魏黎轉頭看向路知行，為薛宴辭平反，“知行，以後可不能再說我們小辭不會教導孩子了，我看小辭是個很懂孩子的好媽媽。”
    路知行點點頭，朝兩人笑笑。
    薛家的爸爸媽媽，爺爺像是路知行的母親家。葉承櫻這麽多年每次喚他「知行」，和叫自己親兒子一般，沒任何區別。
    爺爺和爸爸教會路知行如何做生意，如何經營好自己的家庭，如何才能保護好心愛的姑娘。
    葉家的姥姥，大伯父和大伯母像是路知行父親家，一向嚴厲。但很信任他，給他了實現醫學夢想的機會，將家裏所有生意全部交給他打理。
    這種信任，路知行以前隻在薛宴辭那裏得到過。
    路知行的人生，因在二十二歲的冬天遇到十九歲的薛宴辭，一切都變了樣。
    兩天後的周六上午，路知行和薛宴辭帶著女兒葉嘉念幫魏黎搬家到頤和原著，住在一樓。
    起居室的落地窗外是兩棵新栽種的西府海棠，整個後院的綠色草坪一覽無遺。樓上是一座小型圖書館，葉嘉念隻有每個周六下午才會被允許進去選書，其他時間都鎖著門，十分安靜。
    隻葉嘉碩是個鬧脾氣的，很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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