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長安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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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易走下馬車,拉住了一個中年漢子。
    “老哥,你們這是到哪裏去的?”
    對方看了一眼黃易的打扮,還有那朝廷的車隊,冷哼一聲,掙脫開來,冷冷的走了。
    這是怎麽回事?
    黃易再次拉住一人,可依然如此,似乎他們很討厭官府的人。
    直到他拉住一個年邁的老人,“老丈,大家這是去哪裏的?”
    老者麵色疾苦的說道:“逃命,逃到一個有活路的地方去。”
    逃命?
    “怎麽?後方有盜匪嗎?何至於逃命?”
    老者嘲諷說道:“盜匪?比盜匪凶惡百倍!”
    什麽?比盜匪還凶惡百倍?莫非是北方草原打過來了?
    老者掙脫了黃易的拉扯,黃易不死心,追著詢問。
    老者無奈,“大人,別再問了,但凡有一點活路,誰願意背井離鄉呢?”
    黃易看著行色匆匆的眾人,心裏很不是滋味。
    “傳令,加快行進步伐,我們趕上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工部侍郎嚴震直勸道:“侯爺,萬一是山賊或者戰亂,咱們不宜上前冒險的。”
    黃易嗤笑道:“哪個山賊敢鬧到本侯的麵前?”
    這次黃易沒有乘車,而是步行跟著車隊。
    直到他遇到一個拖家帶口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帶著三個兒女在逃命。
    他上前攔住詢問,“老哥,到底是因為什麽,大家怎麽都在逃命?”
    中年漢子苦澀道:“還能是什麽?窮唄,活不下去了!”
    不是打仗?
    黃易不禁想起了當初在鳳陽的事,“莫非又有大戶惡意圈地?”
    嚴震直不解的問道:“如果是沒了土地,許多人會選擇做佃戶,也不至於背井離鄉呀。”
    這句話激起了那中年漢子的情緒,“你以為我們逃荒出關是做什麽的?就是去做佃戶!就是做佃戶,我們也不會在長安做!”
    長安?
    黃易皺眉道:“到底是長安哪家權貴大戶,讓大家怕成這樣?就沒人想著去京城告他們嗎?”
    告?
    “那是皇帝的兒子,如果不是皇帝派他過來禍害我們,我們至於逃命嗎?”
    “故元的時候天天打仗,我們老百姓沒飯吃,可到了大明,終於不打仗了,我們還是沒飯吃!”
    “不僅沒飯吃,連家都沒了。”
    “天下的皇帝都一樣!”
    說完,拉著妻兒繼續往前走。
    黃易轉頭看向了嚴震直,對方扭過頭去不敢看。
    黃易又看向了學生夏元吉,笑著說道:“看見了嗎?現在知道什麽叫做興百姓苦了吧?”
    夏元吉開口問道:“老師,您要管嗎?”
    黃易爽朗大笑:“莫說是親眼看見了,就算是在京城聽到了,我也要管一管。”
    嚴震直張了張嘴,想勸一下,但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工匠護衛們,歎息一聲沒說話。
    夏元吉小聲說道:“老師,那是皇子,您管得了嗎?”
    黃易搖了搖頭,“我一個侯爵,哪裏管得了王爺?”
    那您還管?
    “所以要找個能管住他的。”
    “元吉,我們的目的是解決問題,不是幫人教育熊孩子。成年人比孩子還不如。”
    夏元吉笑著點頭:“明白了老師,您的意思是說,隻要能把問題解決,可以不直接跟他對抗,借力打力。”
    旁邊的嚴震直眼前一亮,跟著發問道:“侯爺,如果沒人管得了呢?您不怕惹火燒身?”
    黃易哈哈大笑:“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世上不是沒人管得了,隻看想不想管。比如你這個工部侍郎,你的頂頭上司是工部尚書。”
    “但工部尚書可以是管你的人,也可以是庇護你的人。”
    嚴震直陪笑道:“都說您不入朝堂,是因為出身江湖,不懂朝堂。原來您是看透了,不願腳踩汙泥。”
    黃易感歎道:“管閑事也要看有沒有明君,如果沒有明君,那就是找死。”
    “當然了,也要看自己的身份。力微休負重,言輕莫勸人。這種事你們不敢管,包括整個關中都沒人敢管,為什麽?還不是因為拖家帶口,鬧不好就會惹火燒身,被誅了九族?”
    嚴震直默默點了點頭。
    黃易笑道:“我孑然一身,所以我不怕。”
    黃易的正義直言,激起了隨行工匠們的熱情,有人壯著膽子說道:“侯爺,我覺得不單純是因為怕被牽連。許多當官的覺得百姓遭罪跟自己沒什麽關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黃易讚賞的點頭:“說的沒錯。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紅薯?什麽是紅薯?
    “是一種糧食,產自海外。”
    那名工匠不解的問道:“侯爺,到底老百姓跟官府有沒有關係?”
    關係?
    當然有關係!
    沒等黃易開口呢,同行有個工匠就搶著答道:“怎麽沒關係?這路上逃荒的人是誰逼的?”
    “住口!豈可妄議國事?”工部侍郎嚴震直嗬斥道。
    黃易擺手道:“不妨事,讓大家暢所欲言,今日是我讓大家隨便說的,有任何不是,我來承擔!”
    可即便是這樣,也沒人敢說話了。
    黃易歎氣道:“嚴侍郎,你一句話就嚇得百姓不敢開口。可不要忘了,你以前也是百姓。”
    嚴侍郎苦笑道:“是,侯爺教訓的是。正因為下官曾經也是百姓,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唉……老百姓的命賤,說不得一句話就送了命。他們隻能痛快痛快嘴,什麽也改變不了,為了一時痛快而送了命,不值當的。”
    工匠們紛紛勸道:“侯爺,我們一直在工部下屬做事,知道嚴大人是好意,他是個好大人。”
    黃易笑了,“看來你人緣不錯。”
    “嚴侍郎,你低頭看看咱們腳下這條路,是不是我們隻踩過這條官道?其他大片的曠野都跟我們沒關係?”
    嚴侍郎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所有人都沒聽懂,侯爺說這些做什麽?確實沒什麽關係呀。
    黃易接著問道:“那如果除了咱們走這條官道,兩側不是曠野山林,而是無底深淵呢?”
    這個……
    “你還會覺得這些曠野跟我們沒關係嗎?”
    嚴震直似有所悟,侯爺這是拿曠野比百姓呢。
    “侯爺,如果兩邊不是曠野,是無底深淵的話,甭說這麽騎馬走著了,想想腿肚子都發軟。萬一馬驚了,失足掉下去,那還不……”
    “哦……我明白了。侯爺,您的意思是說,正是因為有無數百姓,我們才敢腳踏實地的站在這裏?”
    黃易笑著說道:“所以啊,不要覺得除了官位和自家安危,其他都跟自己沒關係。沒有這曠野實地,我們站都站不穩。”
    “做官也一樣,別人挖坑刨土,你不能視而不見。如果當官的都這樣,那幫挖坑的就會肆無忌憚,早晚會把兩邊都挖成無底深淵,到時候大家跟著一起倒黴,再無立錐之地。”
    嚴震直拱手行禮,“是,多謝侯爺教誨。”
    黃易擺了擺手,“你帶隊去長安城安頓下來,然後在周邊勘察地形,選址建設工坊。我帶元吉四處轉轉。”
    嚴震直點頭道:“好吧。侯爺,您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