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玄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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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誰也沒想到,晉王竟會發出更加瘋狂的嘶吼:
“我不走!”
楚玉潯猛地甩開太子向他伸來想順勢拉住他的手,臉上的抓痕和淩亂的發絲反而增添了幾分暴戾和不顧一切的可怖。
“休想支開本王!”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桑知漪!你休想逃!今日本王定要帶你走!你生是本王府裏的人,死,也得埋進本王府上的土!”
“玉潯!”鹿皇後驚駭欲絕,失聲尖叫,聲音都變了調。
她從未想過兒子竟會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般失心瘋的話!
“你…你糊塗!快住口!”
就在一片嘩然和皇後驚叫的餘音中,桑知漪輕輕動了。
她側過頭,看著身側那個緊張得小臉煞白的小鹿寒。她的眼神異常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安撫的暖意。
拍了拍少年緊緊攥著的手背,示意他鬆開。
鹿寒愕然抬頭,對上桑知漪那雙看不到半點慌亂的眼睛。
無意識地帶著一絲茫然和不舍,鬆開了緊握的手指。
然後,在滿殿所有人的注目中,桑知漪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中央那片狼藉尚未收拾幹淨的空地。
她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到一個相對空曠的位置,麵對著鳳座上的皇後和一旁的太子。
空氣隨著她的步伐再次凝滯。
“民女桑知漪,稟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她平靜卻無比清晰地宣告,“民女不願為晉王妾室,更不願今日隨晉王回府。”
全場再次陷入死寂。
第二次拒絕了,如此明確,如此絕決!
鹿皇後感覺一股惡氣直衝腦門。
為了盡快打發這個禍根,為了壓下兒子最後的不堪,她強壓下翻湧的怒氣和厭煩,擠出一個勉強笑容,帶著一種施舍般的溫和開口:
“桑小姐,本宮理解你閨閣女兒家心思純善。玉潯他方才也是情之所至,一時失了分寸。”她避重就輕,為兒子的暴行蓋上遮羞布,“不如這樣,本宮做主,賜婚於你。晉王正妃尚需再議,賜你側妃之位,也不算辱沒。今日便隨玉潯回府吧。”
“噗嗤。”一聲帶著毫不掩飾嘲弄之意的輕笑,從熹妃的方向傳來。熹妃用羽扇半掩著嘴,眼中盡是看好戲的揶揄。
席間的柳氏眼前一黑,身體猛地晃了兩下,旁邊的丫鬟連忙死死扶住才沒讓她當場暈厥。
與桑知漪交好的幾位閨秀,尤其是梁小姐,無不擔憂地看向場中那單薄卻站得筆直的身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桑知漪甚至沒有一絲遲疑和猶豫。她緩緩地,跪了下去。“咚”的一聲輕響:
“多謝皇後娘娘美意。民女,不能從命。”
頓了頓,她的聲音更加清晰堅定地響起,如同宣告:
“民女自幼敬仰玄月夫人與許夫人,心之所向,唯在懸壺濟世,於玄月堂襄助二夫人,行醫布藥,照護婦孺病弱。兩年前北境流民疫病,死者枕籍,民女親侍湯藥於病榻,目睹太多生離死別,深知人力微弱,然醫者之心,不死不離。”
“民女早已立誓終身不嫁,願將餘生盡奉玄月堂,濟世間病苦,踐醫者仁心!”
話語落音,大殿內陷入一片死寂。不是拒絕為妾,是終身不嫁!
不是攀附王府富貴,而是寧願投身於救死扶傷的偉大事業!
一直沉默的鹿鼎季,高大的身軀在這一刻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死死盯住殿中跪得筆直的身影。
他想開口,想說“不可!”,喉嚨卻像被烈酒燒灼,發不出一個音節。
原來是這樣!是這樣一個人!
太子楚玉衡怔住了。
他看著下方跪著的少女,忽然想起了白懷瑾的囑托——隻要求阻止晉王納她為妾。
他似乎沒有立場。這強烈的衝擊,讓他陷入了短暫的猶豫。
“終身不嫁?”晉王楚玉潯露出一個陰騭的笑容,“哈哈…好一個終身不嫁!”
“好!”皇後從齒縫裏擠出這個字,帶著萬鈞的寒意,“桑知漪!你有此‘誌氣’,本宮成全你!”每一個字都淬滿了冰渣,“本宮今日便允了你這請求,也斷了某些人不該有的癡心妄想!”她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最後的命令,“滾下去!”
柳氏眼睜睜看著女兒再次俯身行禮,如同塵埃落定。
終於,支撐她的那口氣徹底散了,眼前徹底一黑,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打翻了旁邊小幾上的半盞殘茶。
“夫人!”丫鬟仆婦驚呼一片。
楚玉潯僵硬地站在狼藉之中,眼神空洞地掃過昏厥的柳氏,掃過冷漠俯視他的皇後,掃過神色複雜的鹿鼎季與太子,最後,目光如淬毒的刀子,死死釘在桑知漪臉上。
“你…好得很……”他用一種破碎的、隻有自己聽得清的聲音嘶吼著,牙齒咯吱作響。
大殿內空氣像是凝固的、沉重的鉛塊,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大殿門口珠簾碰撞的清響驟然打破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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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今兒個麟德殿倒是人聚得齊!老身許久不見這等熱鬧了!”
一個蒼老卻異常圓潤洪亮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石子投入凝滯的水麵,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懶散笑意,卻偏偏讓大殿裏站著的每一個聽見的人,都從心底感到一種無形的重量緩緩迫近。
珠簾被兩側宮女徹底挑開。
一位年逾古稀、身著深紫色金銀線織錦鳳穿牡丹富貴花開紋樣大袖袍的老夫人,在一位同樣衣著華貴的中年貴婦的攙扶下,緩緩步入大殿。
老夫人滿頭銀絲一絲不苟地挽成一個圓髻,隻插了一枚極其古樸溫潤的羊脂白玉龍首簪。
她的麵龐是歲月磨礪出的紅潤光澤,皺紋深刻卻並未顯得幹枯,反倒賦予她一種歲月積澱的威嚴。
那雙微微下耷的眼皮下,眸光銳利如鷹隯,隻隨意一掃,便仿佛能看透人心最隱秘的角落。
她便是皇帝潛邸時的近身嬤嬤,曾兩度托孤救駕的玄月夫人。
幾乎在她踏過門檻的同一瞬間,高踞鳳椅之上的鹿皇後臉色微變,竟是霍然起身,顧不得儀態,疾步下了高台,裙裾帶起細微的風聲,親自迎了過去!
“夫人!您怎的親自來了?實在折煞本宮!”鹿皇後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急切與不敢置信的惶恐,連忙伸手去接替許夫人攙扶住玄月夫人的左臂,“您這身子骨,天寒地凍的,有什麽事差人來傳個話便是……”
玄月夫人布滿厚繭的手輕輕搭在鹿皇後保養得宜的玉腕上,腳步微頓。
她臉上帶著溫煦的淺笑,眼神卻清明銳利,並無半分老眼昏花之態:“皇後娘娘折煞老奴了。老骨頭坐久了,趁天好出來走動走動,碰巧知道娘娘今日在麟德殿消遣,便厚著臉皮來討杯熱茶喝,順便給娘娘請個安,也瞧瞧今日這熱鬧非凡的場麵。”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的身體已然微微前傾,欲行臣禮。
“使不得!夫人萬萬使不得!”鹿皇後一驚,雙手用力穩住玄月夫人行禮的姿勢,“您是陛下至親,更是本宮的長輩!這禮若受了,本宮豈不是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夫人快請上座!”
她幾乎是半推半就地將玄月夫人引向自己鳳椅旁早已準備好的金絲楠木大圈椅。
玄月夫人拗不過,也就順勢在椅上坐了,姿態從容安穩。
許夫人侍立在她身側,目光同樣沉穩地掃過全場,在桑知漪強自支撐的背影上停頓了一瞬。
鹿皇後安頓好玄月夫人,自己也重新回到鳳椅落座,臉上重新覆上一層溫婉得體的笑容,但袖中的手指卻不自覺地緊了緊。
玄月夫人這時出現,絕非“討杯熱茶”那般簡單。
“夫人方才問老身,今日麟德殿緣何齊聚?”坐在玄月夫人對麵的熹妃眼中精光一閃,抓住玄月夫人話語的尾巴,不等鹿皇後開口,便搶著站起身來,臉上瞬間堆滿了悲憫和憂慮。
她朝著玄月夫人微微屈膝,語速極快,帶著恰到好處的急切與憤懣:“夫人您是不知道!今日實在是件糟心事,晉王妃身子不適,這桑家姑娘本是一番好心留在身邊照應,誰知晉王爺也不知是聽差了意思還是怎的,竟當眾開了口,非要納這桑姑娘進府為妾。
您看,把桑姑娘委屈得,都嚇傻了!好在這孩子還算硬氣,沒當場哭出來,可這心裏頭唉!皇後娘娘氣壞了,為桑姑娘做主,這可不就僵住了嘛!”
熹妃一席話,避重就輕,顛倒黑白,將晉王強逼妾室的醜態粉飾成了誤會,責任輕飄飄地落在了晉王的頭上,而桑知漪則成了無辜被卷入的可憐人。
她言語間,甚至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玄月夫人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笑容似乎沒變,端著宮女奉上來的熱茶盞,輕輕地用蓋子拂著浮沫,隻是那雙銳利的老眼在熹妃臉上來回刮了幾道。
熹妃被她看得心頭莫名一跳,剩下的話噎在了喉嚨裏。
而幾乎在熹妃話音落下的刹那,一直侍立在玄月夫人身邊的許夫人動了。
她既未向皇後請示,也未看熹妃那巧舌如簧的臉,徑直走下階陛。
她穿著一身煙霞紫葡萄纏枝暗紋百褶錦裙,步子不大,卻穩如山嶽,徑直走到了桑知漪麵前。
許夫人沒有半分遲疑,伸出保養得宜卻並不細嫩的手,穩穩地握住了桑知漪冰冷微顫的手腕,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好孩子,站著!”許夫人語聲不高,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她沒看桑知漪蒼白的臉,而是猛地轉過頭,那雙平靜圓潤的眼睛瞬間銳利起來,如同磨亮了的刀子,狠狠地釘在了依舊僵立在前方的晉王楚玉潯身上。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開在寂靜的大殿:“呸!也不撒泡黃湯照照自個兒是個什麽餿缸裏漚爛的醃臢樣子!仗著多披了幾年親王皮子,就敢當眾啃嚼人家清白姑娘的骨頭?我老婆子活了這幾十歲,就沒見過比你這更不要臉的下流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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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妾?你倒是會挑!人家正經八百的姑娘家,清清白白站在這兒,憑你一個被酒色掏空腸肚的爛豆渣也配惦記?癩蛤蟆掉進醬缸裏——裝什麽千年王八鮮呐?我呸!我看你是屎殼郎爬秤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許夫人曾是皇帝的乳娘,早年身份低微,此刻這些市井俚俗的粗鄙謾罵從她這尊貴夫人嘴裏吐出來,竟是字字紮心,句句見血。
聽得滿殿的王公親貴目瞪口呆,臉頰肌肉抽搐,想笑又不敢笑,想斥責又懾於許夫人特殊的身份地位。
楚玉潯貴為親王,何曾被人當眾如此辱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額頭青筋暴跳,眼中噴出的怒火幾乎要將許夫人焚燒殆盡!
可許夫人背後站著誰?是玄月夫人!更是皇帝本人對他這位乳娘的敬重。
他竟一個字也反駁不得,那口血硬生生卡在喉嚨裏,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楚玉潯身後,靠侍女支撐才維持著最後一絲體麵的晉王妃夏舒林,仿佛終於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在熹妃顛倒黑白的開口時,夏舒林的身體就已經開始抑製不住地微微搖晃起來,本就蒼白的麵色瞬間又褪了一層顏色,如同金箔貼上的紙人。
一股尖銳冰冷的劇痛,從她小腹深處猛地炸開,毫無征兆地劇烈絞動。
那股痛楚太過猛烈,瞬間壓過了她所有的意識。她猛地咬住了下唇,柔軟的唇瓣立刻被她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
隻有靠這樣,才能勉強壓下那幾乎要衝破喉嚨的痛哼!
她身旁從小服侍的大丫鬟玉竹瞬間就察覺到不對勁,驚駭萬分,慌忙用力撐住王妃搖搖欲墜的身體,另一隻手緊緊扶住王妃冰冷刺骨的腰際。
“王妃!王妃您……您怎麽……”玉竹的聲音帶著哭腔,驚懼得幾乎失聲。
“閉嘴……”夏舒林的聲音輕得像一縷隨時會斷的煙絲,從緊咬的齒縫裏艱難擠出,每一個音都仿佛在承受著淩遲般的酷刑。
那張美麗卻已失去所有血色的臉上,因為劇痛而沁出細密的冷汗。“不……不許……聲張……”她用盡最後一絲意誌,死死按住玉竹想要扶她坐下或者去求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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