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五十八分，黑色轎車在廢棄倉庫前的土路上碾過一片碎石。
    林知暖隔著車窗望著遠處那棟斑駁的建築，喉結動了動——倉庫外牆爬滿深綠色藤蔓，像團張牙舞爪的影子，把僅剩的兩盞路燈的光都吸走了。
    "小暖。"江硯寒突然握住她冰涼的手。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指縫滲進來，林知暖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幾乎掐進了掌心，"等下我帶阿強他們進去，你留在車裏鎖好門。"
    林知暖抬頭，看見他西裝領口的紐扣沒係，露出緊繃的鎖骨線條。
    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三年前蘇蔓晴的妹妹出事那晚，他也是這樣鬆了兩顆紐扣。
    "我......"她剛開口，江硯寒已經傾身過來，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發頂："你留在我視線裏，就是幫我。"他的呼吸掃過她耳尖，"如果半小時沒動靜，你就按喇叭，阿強會立刻帶你走。"
    林知暖望著他眼底翻湧的暗色，突然想起資料室裏他按在自己手心裏的心跳。
    那時候他說"是蘇蔓晴的哥哥"，現在她終於懂了——他怕的不是危險，是重蹈覆轍的無力感。
    "好。"她反手握住他手腕，把自己溫熱的掌心貼在他脈搏上，"我數著秒等你。"
    江硯寒喉結滾動兩下，突然低頭在她額角落下極輕的一吻。
    林知暖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推開車門，黑色風衣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阿強帶著三個保鏢從後車座魚貫而出，其中一個遞給他微型耳麥，另一個檢查著腰間的對講機。
    倉庫鐵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時，林知暖下意識攥緊了安全帶。
    她看著江硯寒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根紮進黑暗裏的針。
    "叮——"車載時鍾跳到八點整。
    倉庫內，江硯寒的皮鞋踩在積灰的水泥地上，發出悶悶的回響。
    阿強打亮手電筒，光束掃過空蕩蕩的倉庫——除了正中央的木桌和三把破椅子，什麽都沒有。
    木桌上擺著台老式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著幽藍的光，上麵一行血紅色字體：歡迎來到遊戲。
    "檢查通風口。"江硯寒摘下耳麥別在領口，指節叩了叩桌麵，"阿強，你帶人去二樓。"
    保鏢們的腳步聲漸遠時，筆記本電腦突然發出"滴"的一聲。
    屏幕上的字開始滾動："江總果然守時，不過——"光標閃爍兩下，跳出一張照片。
    是林知暖。
    照片裏她正低頭整理資料，發梢垂在鎖骨處，和今天下午在資料室的模樣分毫不差。
    江硯寒瞳孔驟縮，剛要碰鍵盤，倉庫的頂燈"唰"地全部亮起。
    "驚喜嗎？"蘇蔓晴從二樓陰影裏走出來，踩著細高跟"噠噠"下樓。
    她今天沒穿實習生的襯衫裙，換了件酒紅色吊帶裙，鎖骨處掛著條細銀鏈，"我哥說要找你算賬，可我覺得——"她繞到江硯寒身後，指尖劃過他西裝後領，"讓你親眼看著寶貝甜妹毀掉，才更有意思。"
    江硯寒轉身時帶起一陣風，蘇蔓晴被推得踉蹌兩步，扶著桌沿笑出聲："別急著生氣呀，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她按下筆記本電腦的播放鍵，監控錄像的雜音混著她的聲音炸響。
    "林知暖這蠢貨最好騙了，上周她幫吳總監整理供應商資料，我假裝借筆在她旁邊站半小時，手機藏袖子裏拍了二十張照片。"錄像裏的蘇蔓晴對著鏡頭晃了晃手機，"還有新品方案，我故意在茶水間說自己電腦壞了，她就把存在u盤裏的初稿借我"參考"——結果呢？"她挑起眉梢，"現在方案在競爭對手手裏，供應商黑料明天就會捅給媒體，江氏集團股價......"
    "啪"的一聲，江硯寒把筆記本電腦扣上。
    蘇蔓晴的笑聲戛然而止，她望著他泛紅的眼尾，突然往後退了兩步："你、你要幹什麽？
    我哥就在——"
    "你哥在派出所。"江硯寒扯鬆領帶，聲音像浸在冰裏，"半小時前阿強接到消息，他帶著偽造的合同去談合作，被警方當場控製了。"他指腹敲了敲西裝內袋——那裏裝著林知暖塞給他的照片，"你所有的郵件草稿、聊天記錄，都在我律師那兒。"
    蘇蔓晴的臉瞬間煞白。
    她轉身想跑，卻被從二樓衝下來的阿強一把扣住手腕。
    保鏢們不知何時已經包圍了倉庫，手電筒的光像網一樣罩住她。
    "你們不能抓我！"她尖叫著踢翻椅子，"我什麽都沒做！
    那視頻是合成的！"
    "是不是合成的，警方會鑒定。"江硯寒摸出手機撥通號碼，"另外，你藏在茶水間花盆底下的微型攝像頭，我讓人今早拆走了。"他垂眸看了眼手表，"現在是八點零七分，等下警車鳴笛的聲音，應該比你尖叫好聽。"
    林知暖在車裏聽見警笛聲時，正把額頭抵在冰涼的車窗上數秒。
    她數到第四百二十七下時，倉庫的鐵門被推開，江硯寒的身影出現在路燈下。
    他的西裝有些皺，卻走得極穩，像座移動的山。
    "小暖。"他拉開車門坐進來，身上帶著冷風的味道，"結束了。"
    林知暖撲進他懷裏，眼淚突然砸在他襯衫上。
    她聽見他的心跳聲，比在資料室時慢了些，卻更有力。
    江硯寒的手輕輕拍著她後背，喉結蹭過她發頂："我答應過你，要一起揭開最後一層偽裝。"
    "嗯。"林知暖吸了吸鼻子，摸到他西裝內袋鼓起的照片角，"那...趙阿姨的栗子糕，明天能去拿嗎？"
    江硯寒低笑一聲，幫她擦掉眼淚："不僅拿栗子糕，明天早上——"他望著車窗外漸亮的天色，眼神軟得像化了的糖，"我送你去公司。"
    林知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東邊的天空正泛著魚肚白。
    她靠在他肩上，突然想起吳總監說明天要開項目總結會，想起前台小周說新到的綠植擺在了她工位旁。
    而此刻，江硯寒的手指正悄悄勾住她的小指，像勾住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
    明天的陽光，應該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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