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林知暖盯著鏡子裏泛著青影的眼尾，指尖無意識絞著發尾。
    昨晚江硯寒送她回家時，在玄關站了很久，西裝袖扣蹭著她發頂，低啞著說“別怕，我在”。
    此刻她捏著工牌，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發疼——不是怕，是突然壓上來的責任感，像塊溫熱的火炭，燙得人坐立難安。
    總裁會議室的紅木門在九點整被推開時，二十餘雙眼睛同時望過來。
    江硯寒站在長桌盡頭，深灰西裝筆挺得像把刀，指節抵著桌沿：“上周市場部數據篡改事件，經初步調查，存在內部人員惡意操作。”他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林知暖臉上，“即日起成立特別調查小組，直接向我匯報。成員包括林知暖主管、it部趙明輝、財務部劉芳。”
    “江總，林主管才晉升不久——”市場部副總監推了推眼鏡，話尾被江硯寒抬手指節的動作截斷。
    他抽出份文件甩在桌上，封皮是蘇蔓晴的入職申請表：“她能在麵試時瞞過所有人，說明我們的審核機製有漏洞。”他俯身撐著桌子，陰影罩住半張臉，“而林主管，是唯一能讓所有陰謀浮出水麵的人。”
    林知暖喉頭發緊。
    她看見張總監衝自己微微點頭，看見財務總監推了推眼鏡若有所思，卻獨獨不敢去看江硯寒的眼睛——那裏麵燒著的火，足夠把所有髒東西都燒成灰。
    散會時，趙明輝的電腦包蹭了蹭她胳膊：“去我辦公室？服務器日誌備份還有沒比對完的。”林知暖應了聲，轉身時被江硯寒扯住手腕。
    他拇指摩挲她腕骨，聲音輕得隻有兩人聽見：“中午讓王特助送燕窩粥，你胃不好。”
    it部的空調開得太涼。
    林知暖抱著保溫杯看趙明輝敲鍵盤，屏幕藍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更重。
    “這裏。”他突然頓住鼠標，光標停在一串轉賬記錄上，“市場部上個月申請的用戶調研費，分三筆打到了‘星辰科技’。”他調出企業信息，法人那一欄的照片讓林知暖手一抖——李若曦化著精致的妝，耳墜在照片裏都泛著冷光。
    “她半年前控股了恒遠谘詢，現在又有星辰科技。”趙明輝敲著桌子，“數據篡改需要技術支持，蘇蔓晴那點水平……”他沒說完，林知暖已經抓起外套：“找劉芳姐。”
    財務部的打印機還在嗡嗡響。
    劉芳正抱著一摞憑證往檔案櫃送，見林知暖過來眼睛一亮：“小暖？快坐，我這兒剛泡了桂圓茶。”她接過林知暖遞來的轉賬單，指甲在“星辰科技”四個字上敲了敲，“上個月我就覺得奇怪，調研費按理說該直接付給調研公司，怎麽繞到科技公司去了？”她翻出自己的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記著日期和金額，“看，這幾筆支出都是蘇蔓晴填的申請單，審批人是前市場部主管——可那位主管半個月前突然辭職去了國外。”
    林知暖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她想起蘇蔓晴總在午休時給前主管送咖啡，想起那主管離職前一天，蘇蔓晴在茶水間笑著說“您終於能享清福了”。
    原來不是巧合，是溫水煮青蛙的算計。
    “這些都拍下來。”劉芳把筆記本推過去，“我下午就整理近三個月的關聯賬目，保證讓他們連小數點都藏不住。”她忽然握住林知暖的手，掌心帶著常年翻憑證磨出的薄繭，“小暖啊，你記不記得上個月財務部聚餐，你幫我把摔碎的鐲子撿起來？當時我就想，這麽軟和的姑娘，要是被人欺負了可怎麽辦。”她笑起來眼角有細紋，“現在才明白，軟和的人，往往最有韌性。”
    晚上十點，林知暖揉著發漲的太陽穴，麵前堆著十幾份打印好的證據。
    趙明輝的鍵盤聲停了，探過頭：“蘇蔓晴這三個月有十七次深夜登錄記錄，每次登錄後，星辰科技賬戶都會進賬。”他調出監控截圖，蘇蔓晴抱著筆記本電腦的身影在黑暗的辦公室裏格外清晰，“李若曦的科技公司給她提供了破解係統的工具包，我在她電腦裏找到了下載記錄。”
    林知暖拿起最後一份文件，是李若曦和蘇蔓晴的微信聊天記錄截圖——“按計劃刪數據，事成後給你十萬”“江硯寒最近護著林知暖，得找機會讓她背鍋”。
    她喉嚨發緊，突然想起上周蘇蔓晴撞翻她的咖啡，哭著說“我不是故意的”，想起她替自己去送文件時，指尖在u盤接口停留的那兩秒。
    “去給江總看。”趙明輝合上電腦，“這些夠立案了。”
    總裁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林知暖推開門時，江硯寒正揉著眉心，桌上堆著幾摞文件，最上麵是李若曦的商業資料。
    他抬頭看見她，眼裏的疲憊瞬間散了，起身接過她手裏的文件夾：“餓不餓？我讓廚房煮了粥——”
    話沒說完，他已經翻開了第一頁。
    翻頁的動作越來越重，到最後一頁時，“啪”地合上文件夾，指節泛著青白。
    林知暖看見他喉結動了動，像頭被激怒的獅子，卻還是伸手摸了摸她發頂：“他們動了你三次。”他聲音啞得厲害，“第一次刪數據，第二次推你下台階，第三次……”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第三次想讓你替他們背黑鍋。”
    林知暖想起上周在樓梯間，蘇蔓晴“不小心”撞她時，身後正好有監控死角。
    她突然明白，為什麽每次危機都能化險為夷——不是她運氣好，是江硯寒在暗處，把所有可能的陷阱都提前填平了。
    “我明天找她。”江硯寒拿起手機，屏幕亮起時，李若曦的名字在最近通話裏格外刺眼，“有些賬，該算清了。”
    林知暖握住他拿手機的手。
    窗外的月光漏進來，照見他無名指上那枚她送的銀戒——是在夜市花二十塊錢買的，刻著兩人名字的縮寫。
    “我和你一起。”她輕聲說，“你保護我那麽久，這次換我站在你身邊。”
    江硯寒低頭吻她額頭，呼吸裏帶著她熟悉的雪鬆香水味。
    他沒說話，隻是把她的手攥得更緊。
    手機在掌心震動，他掃了眼來電顯示，按下關機鍵——有些話，不必在今晚說。
    夜色漸深，辦公桌上的證據在月光下投出一片陰影。
    而陰影之外，晨光已經在城市的東邊悄悄攢著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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