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心理學院，實驗辦公樓層。
    小眼睛師兄緊張地低著頭，咽了口唾沫。
    他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秒辦公桌後麵的導師，隻看到一個背影。
    雖然小眼睛師兄是心理學研究生，但導師的專業基礎顯然更好，不僅僅會讀人，也會不讓人讀自己。
    所以小眼睛師兄這一眼什麽都沒能看出來，隻是讓心中愈發地忐忑。
    “我聽說，祝仁為了治好一個來訪者，直接把法學院的一個年輕老師送進去了？”有聲音突然響起來。
    這個聲音很溫和，且富有磁性，是那種在谘詢室裏麵會讓人下意識放鬆下來的聲音。
    小眼睛師兄聽到後卻立刻打了一個激靈：“是！”
    “這樣嗎……這孩子越來越長本事了啊。”
    這麽說著，導師轉過身，站了起來。
    他身形中等，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既不會讓人輕視也不會讓人感到壓迫；穿著灰色的毛呢西裝外套，裏麵是黑色羊絨衫，既能讓人感到正式又不會過於嚴肅。
    他大概五十歲左右的年紀，皮膚保養得很好，頭發濃密，鬢角雖然摻雜著點點白發，但他認為這是好的——白色的頭發才是一個男人人生經曆的體現，是歲月的證明。
    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齡，氣質就比外貌更重要了。而眼前這是一個光憑氣質，就會讓人覺得知識淵博、見多識廣、值得信任的學者。
    從他辦公桌上麵的名牌可以看到他的名字：林笠霖
    此刻他感歎道：“我記得祝仁是年初才被開除的吧，中間兜兜轉轉都沒怎麽鍛煉，也荒廢了學業。後來因為我要出國開會，就托了霍華德照顧他，沒想到他一下子就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來。”
    “我在國外都聽到了祝仁幹的大事了啊，院裏好多老師打電話過來，恭喜我教出了一個好學生。”
    大眼睛師兄不敢應話。
    果然，林笠霖下一秒話鋒一轉：“這個‘好學生’也包括你啊，小鑫，聽說你在祝仁的演講會上還鬧出了不小的笑話？”
    黃鑫——也就是小眼睛師兄，這是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現——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
    林笠霖講話的時候就是喜歡在無聲處突然問責，一刻都讓人不敢鬆懈。
    他的和藹永遠都不是真正的和藹，你永遠不知道這個心理學導師隱藏在那張親和麵具下的真實情緒。
    這麽長久以來，有一個人曾經讓林笠霖老師真的喜歡過嗎？
    黃鑫覺得應該是有的，但是他已經走了。
    那個人叫做南祝仁。
    “小鑫，在想什麽呢？”
    林笠霖一下子就看出黃鑫的思維發散了開來，一聲宛若洪鍾的問責立刻頓時敲來。
    黃鑫的小眼睛都一下子瞪大了：“老師……我在反思，我在想當時或許我有更好的解決方式，如果我……”
    “算了，這也不怪你。”林笠霖擺擺手，“那畢竟是祝仁，他太聰明了。”
    黃鑫鬆一口氣，卻又不是那麽服氣。
    但是他知道，他不應該不服氣。
    “小劉知道祝仁的事情了？”
    小劉，是大鼻子師弟的昵稱，也是第一次出現。
    “不，我隻是在做事的時候帶著師弟，他不知道當初祝仁的事情——至少不知道那些外人不知道的。”
    林笠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他擺擺手：“行了，你去吧，之後的事情我來做。現在祝仁是在負責老霍那邊和學院的聯合項目對吧？那我應該很快就能夠看到他了。”
    黃鑫如蒙大赦。
    他快而安靜地走到門邊，回過頭看去，正看到導師拿起手機。
    撥通電話。
    “喂，老霍，我啊，老林。”
    “對對對，我昨天剛回國。”
    “我想跟你談談祝仁的事情，就我前段時間托付給你的學生，還記得嗎……哎呀，別別別，該我謝謝你照顧他才對。畢竟他闖出了這麽大的禍，你還願意看在我的麵子上收留他，太夠意思了。”
    黃鑫看到導師的眉頭皺了皺：“不過老霍啊，當時我不是說給他當谘詢助理就可以了嘛，你也太給我麵子了，怎麽又讓他當谘詢師接上來訪者了？”
    “什麽？沒有特殊照顧，他憑自己本事，現在業績很好很能賺錢？”
    黃鑫看到導師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說起來，老霍你那邊最近是不是業績不太好？我這邊有一個案例轉接到你那邊去你要不要的？”
    “沒事沒事，我這邊的學生手頭忙得不行，正想找可靠的朋友一起幫忙呢——不不，不用刻意給祝仁的，這個案例‘特別棘手’！”
    林笠霖又說了兩句，很快就掛了。
    他看到一抹惱怒的神色在老師的臉上開始湧起來，又很快被壓下去。
    緊接著，他看到老師又撥通了不知道誰的電話，但是這個人好像沒有接。
    他不敢猜這個電話是打給誰的，因為再在這個房間待下去就不禮貌了。
    於是黃鑫轉身，輕輕關上了門。
    ……
    “嗡——嗡——”
    手機的屏幕亮起，顯示出【老師】兩個字。
    一隻手過來拿起。
    “【老師】？”沈兵看了看屏幕上的兩個字，又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南祝仁。
    不屑地撇撇嘴，“嘟”的一聲按掉了電話。
    一旁有關係好的助理看到這一幕，小聲地過來詢問。
    “阿兵，誰打給南老師的電話啊，你這樣私下直接按掉不太好吧？”
    沈兵招招手示意這個助理走得遠一點，免得打擾到了熟睡的南祝仁恢複精力。
    “你看看這個備注——【老師】。”
    “怎麽了？”
    “南老師是為什麽到咱們這裏來的，你還不知道嗎？他和備注【老師】的人關係能有多好？”沈兵言之鑿鑿。
    他補充道：“更不要說南老師最近還在江大……幹了這麽大的事情，說不定就是來問責的。”
    “南老師做心理谘詢已經很傷精力了。我們做助理的就應該想辦法讓谘詢師多休息一會保養狀態，應對之後的來訪者——實在不行，等南老師睡醒之後我再跟他說一聲就行。”
    眼見得沈兵這麽胸有成竹，說話的助理就不再質疑什麽了。
    能夠跟在谘詢中心業績最好的谘詢師身邊，說不定沈兵靠的就是這一手呢？
    學到了！
    而另一邊，南祝仁早就沉入了夢鄉，來到了夢境心理谘詢中心。
    麵前，幾個大字不斷地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