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5章 別再走你爸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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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吱。
    莊揚推開重症監護室的門。
    便能聽見儀器發出帶有規律的嘀嗒聲。
    他放輕腳步走到病床邊。
    母親蘇秀蘭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正微微側著頭,眼神有些渾濁地望著天花板。
    “媽?”
    莊揚立刻換上溫煦的笑容,聲音放得又輕又柔,仿佛剛才走廊外那場充滿恨意與肮髒的衝突從未發生。
    他俯下身,小心地替母親掖了掖被角。
    “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揚,揚揚來啦。”
    蘇秀蘭緩緩轉過頭。
    看到兒子,渾濁的眼睛裏亮起一點微弱的光。
    她嘴唇動了動,聲音虛弱又沙啞:
    “典當行轉正......定了嗎?”
    這是她每次醒來最關心的事情。
    仿佛兒子的工作安定下來,她的病就能好一大半。
    莊揚心頭一酸。
    臉上卻笑得更加燦爛,帶著一種刻意的輕鬆:
    “定了定了!媽,您兒子出馬,還能搞不定?”
    “正巧昨天就簽了轉正合同了,工資還漲了不少呢。”
    他語氣輕快,“您就安心養病,錢的事不用操心。”
    蘇秀蘭枯瘦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但這笑容很快又被愁緒取代。
    她伸出幹瘦的手,顫巍巍地抓住莊揚的手腕。
    力道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擔憂:
    “那.....曉燕呢?下個月就要辦事了,彩禮你,你湊得出來嗎?”
    她喘息著,斷斷續續地說,“媽......媽這病就是個無底洞,要不,媽不治了。咱們回家......省下錢給你娶媳婦......”
    可不想因自己的病,拖累兩孩子一輩子。
    要不然,她死也不能瞑目去見老伴。
    “媽!您胡說什麽呢。”
    莊揚心頭劇震,連忙打斷母親的話。
    反手緊緊握住母親冰涼的手,“錢的事您真的別操心,您兒子現在能掙錢,養得起您。”
    頓了頓,語氣平靜,“至於張曉燕......我們分手了。”
    似再說‘今天天氣很好’般無關緊要的小事。
    “分,分手了?”
    蘇秀蘭愣住了,蒼老的眼裏滿是錯愕和擔憂,“為什麽啊?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彩禮,曉燕嫌棄咱家了?”
    她急切地看向兒子,虛弱的聲音裏全是心疼和自責。
    “揚揚,女孩子有時候......鬧點小性子哄哄就好了。”
    “你們四年感情不容易,別輕易說分啊!”
    莊揚看著母親擔憂的臉,心頭像堵了一塊浸水的棉花。
    又悶又澀。
    他無法告訴母親真相。
    那太肮髒,太殘忍,隻會讓病重的母親更加憂心忡忡。
    “媽,您想多了。”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灑脫,“跟錢沒關係。”
    “就是覺得不太合適了。性格合不來,以後過日子也累。您兒子現在就想好好工作,多賺點錢,先把您的身體養好。”
    他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背,語氣帶著安撫的意味,“您兒子都這麽大了,感情的事,知道該怎麽處理。”
    “您就放心吧,好好養病,早點好起來,比什麽都強。”
    “.......”
    蘇秀蘭望著兒子年輕卻過早顯出沉穩堅毅的臉龐。
    那雙酷似他父親的眼睛裏,有著她熟悉的固執,也有著讓她隱隱心痛的,藏得很深的沉重。
    她張了張嘴。
    最終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
    兒子從小就有主意,認定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就像他父親當年......
    想到丈夫莊海,蘇秀蘭心頭一陣絞痛,眼底泛起淚光。
    她用力回握了一下兒子的手。
    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鄭重:
    “揚揚,媽不指望你能像你爸那樣,當什麽名震一方的大鑒定師。”
    “更不指望你重振什麽莊家門楣......”
    她喘息著,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媽隻求你安安穩穩,找個踏實工作。當個......當個普通鑒定師養活自己。”
    “平平安安就好,可別,別再走你爸的老路......”
    最後幾個字,帶著泣音,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哀傷。
    莊揚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父親莊海,那個曾經名動中海、眼力無雙的鑒定大師。
    最後卻因為一次詭異的打眼入天局。
    背負巨債,名譽掃地,最終從自家書房的窗口一躍而下。
    那是莊揚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也是母親蘇秀蘭一夜之間垮掉,纏綿病榻的根源。
    “媽......”
    莊揚喉頭哽咽。
    他低下頭,用力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不讓淚水落下。
    再抬起頭時,臉上隻剩下溫順乖巧的笑容。
    “嗯!”
    他用力點頭,聲音低沉卻無比清晰:“媽,我知道。您放心,我答應您。我就安安穩穩的,做個普通鑒定師,好好賺錢,好好照顧您。”
    他沒有承諾‘不走父親的老路’。
    因為那條路,他必須走下去。
    他要為父親報仇,找出那些陷害父親的真凶!
    但他不能讓母親知道這些。
    此刻,他隻是一個想讓病重母親安心的兒子。
    蘇秀蘭看著兒子乖巧應承的樣子,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些,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
    她輕輕拍了拍兒子的手,“好,好......”
    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莊揚靜靜地坐在床邊,握著母親枯瘦的手,聽著她微弱而艱難的呼吸聲。
    窗外的陽光灑進病房,將他沉默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監護儀屏幕上的綠色曲線規律地跳動著,映在他深不見底的瞳孔裏。
    如同幽暗深潭中燃燒著不為人知的火焰。
    許久。
    他才緩緩鬆開母親的手,替她仔細掖好被角,又凝望了母親蒼白的睡顏片刻。
    然後才悄無聲息地起身,離開了病房。
    懷揣著待會兒帶郭濤那貨在古玩街能撿到什麽大漏的期待,攔車出發去城南。
    卻不知。
    那貨已經捅下簍子,成了待宰的肥羊。
    城南古玩街,古韻堂。
    “不是,劉老板,你聽我說啊!這......這可跟我沒關係呐。”
    郭濤看著八仙桌上那碎成四五截的清雍正官窯粉彩小碟,氣的跳腳。
    又慌亂地指向一旁的矮架上,“剛我就在那彎個腰瞧瞧這小粉彩小碟,哪知道身後有人不長眼,撞了下我屁股......這才不小心......”
    “誒誒誒,別在這裏跟我扯犢子。”
    劉波不耐打斷,摸了摸下巴下的山羊胡子,“我就問你,這官窯是不是你打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