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7章 逗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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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一場暴雨,地麵被衝刷得宛如明鏡,道路兩邊的銀杏樹在風中颯颯作響,抖落細碎的光芒。
京大的排水係統極好,平整的地麵不見積水,隻有微濕的地氣蒸騰,氤氳了日光。
霍承硯垂眸,掃了眼剛彈出消息的手機屏幕——沈知棠通過了那條好友申請。
他指腹在冰冷的屏幕上極輕地劃過,眼底情緒深不見底。
一縷細微的觸感蹭過深灰色西褲的褲腳。
霍承硯斂了神色,低下頭。
一隻小小的狸花貓正用毛茸茸的腦袋,怯生生地挨著他。
他極自然地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摘下頭頂恰好飄落的一片銀杏葉,用那柔軟弧度的邊緣,輕輕逗弄著小貓的下巴。
光影在他深邃立體的側臉上變幻。他對身側助理淡聲道:“去買幾根火腿腸,為毛用的。”
助理應聲快步離去。
空氣裏隻剩下風吹樹葉的沙響,和貓咪陶醉的呼嚕聲。
不知過了多久,銀杏道的岔路口,枝葉扶疏的間隙後麵,傳來一道攜著調侃的熟悉嗓音。
“難得見你有如此閑情逸致?”
霍承硯連眼睫都未抬半分,葉片轉動間引得小貓撲騰著毛茸茸的爪子,他語調漫不經心,像在談論天氣。
“不是有個‘緊急會議’?你的動作未免太快了些。”
皮鞋碾過濕落葉的聲音清晰靠近。枝條被一隻有力的手撥開,勒霆深一身筆挺的高定西裝步入光影,身姿閑適,唇邊噙笑,但那點笑意在觸及逗貓的男人時,似乎並未溶入眼底。
“路過看見你的車停著,順道過來看看。”他信步走近,目光掃過那隻依偎著輪椅上之人的小貓,“怎麽?這隻野貓倒挺識趣,知道往誰跟前湊。”
“大抵是知道……誰手裏握著它想要的東西?”霍承硯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在透過樹蔭的陽光下顯得清冷剔透。
“倒是你,電話裏的動靜讓你連‘緊急會議’都無暇顧及了麽?”他聲音不高不低,帶著慣常的平淡,卻點破他的用意。
心思被點破,勒霆深神色微變,隻聳聳肩,停在幾步之外,目光狀似隨意地落在霍承硯身上。
此時助理小跑著回來,恭敬遞上火腿腸。
勒霆深順手抽過一根,利落地剝開,帶著幾分玩弄意味地彎下腰,將香腸遞向小貓。
方才還對銀杏葉親昵撒嬌的小家夥,此刻卻僵在原地,圓睜的貓瞳裏映出勒霆深的影子,喉嚨裏發出警覺的“嗚嗚”聲,尾巴炸開,竟是明顯地退縮著,再不肯上前一步。
勒霆深唇角的弧度冷硬了一瞬,他並不在意一隻貓的無禮,直起身丟掉香腸,視線如實質般盯住霍承硯。
“跟你通話時,似乎聽見點別的聲音?不像我這邊的背景音。我有些放心不下。”
“哦?”
霍承硯終於正眼看他,唇邊極淡的笑意若有似無。
“那你專程過是為了確認什麽?”
他語調平穩,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是擔心我這裏發生了你無法掌控的‘意外’,還是擔心……”
他刻意停頓,仿佛在斟酌詞句,指尖將剝好的新火腿腸送到小貓唇邊,看著它畏畏縮縮地舔舐,“擔心你這身份貴重的小未婚妻,在我這‘病弱廢人’的辦公室,失了儀態和分寸?”
勒霆深呼吸幾不可察地一沉。
霍承硯看著他,琥珀色的眼底幽光流轉,聲音平緩得像在敘述事實:“抑或者,你在揣測我違背了身為朋友的準則?畢竟,我拖著這副殘軀,又能對你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做些什麽?”
他極輕微地拖長了調子,帶著冰冷的嘲弄。
如此露骨的話,由霍承硯那張清貴麵容說出來,帶著一種詭異的違和。
勒霆深喉結猛地滾動,下頜線繃緊,凜冽的視線掃過霍承硯的臉龐,試圖找出絲毫偽裝的裂痕。
空氣如同凝固的鉛塊,沉重得令人窒息。兩道同樣強勢的目光在空中無聲碰撞、撕扯、試探,無形的電流劈啪作響,周遭溫度驟降至冰點。
連那隻啃食火腿腸的貓咪都察覺到了危險,驚恐地“喵嗚”一聲,叼著半根火腿腸瞬間竄入旁邊的灌木叢,消失不見。
勒霆深唇線緊抿,幾秒後,才牽拉出一個冰冷的弧度。“霍承硯,離她遠一點。”
霍承硯眼底那點虛偽的笑意徹底消散,隻剩譏誚:“半個多小時前,你打電話請求我照看,似乎可不是這個意思?”勒霆深臉上閃過一絲狼狽與啞然。
確實是他理虧在先,這懷疑簡直毫無根據。
他嘴唇動了動,正想壓下心中煩躁道個歉,霍承硯的聲音卻先一步蕩開,帶著一種意味不明的惋惜:
“你今天……真該來得早些,霆深。”
早一點點——或許就能親耳聽見她當時是如何在我耳邊壓抑著輕喘懇求……
更早一些——說不定還能親眼目睹那可憐的小東西被逼得坐在自己腿上,眼角噙淚的哀求……
或者,幹脆在我們通話之初就闖進來——最好看見她細白的手指無措地勾著自己襯衫解開的紐扣打轉……
早點撞破這想象中被精心描繪的場景,看他這位“正宮未婚夫”,是否還能如此篤定,把所有人當成覬覦他所有物的敵人?
那自以為是的占有姿態,荒謬又礙眼。
霍承硯眼底掠過冰冷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