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中華的書房飄著沉香，胡曼黎望著牆上新掛的全家福，小艾總和吳雅依偎在老人兩側，笑容比記憶裏任何時候都要真切。\"臨江說婚期定在年底。\"老人摩挲著紫砂壺，渾濁的眼睛泛起淚光，\"要是他媽還在......\"話音未落，樓下傳來吳雅的笑聲，混著廚房煎牛排的滋滋聲，像團暖融融的霧漫進房間。
    丁致遠攥著沉甸甸的信封站在辦公室，王雪遞來的捐款名單上，密密麻麻簽滿學生名字。\"胡姐的朋友圈轉發後，好多校友聯係我。\"女孩推了推眼鏡，\"您二叔的事，大家都想幫忙。\"窗外突然下起太陽雨，丁致遠望著光暈裏飛舞的塵埃，想起胡曼黎站在湖邊決絕的背影。
    菜市場的廣播正在播報特價鱸魚，胡曼黎撫摸著4s店展車的真皮座椅，指尖傳來細膩的觸感。手機彈出薛曉舟的消息，最新一單客戶是艾中華介紹的古董商。她對著車窗倒影整理絲巾，玻璃映出身後陳列的新車海報——那輛香檳金色的suv，正是七年前被迫賣掉的同款。
    合租屋的防盜門被撞得震天響，丁二叔舉著手機衝到玄關：\"看看你發的什麽東西！我兒子女朋友都跑了！\"丁致遠試圖拉住老人，卻被甩開衣袖。薛曉舟從廚房端出剛煮的麵，熱氣模糊了眼鏡：\"二叔，先吃飯......吃個屁！\"二嬸尖利的嗓音刺破空氣，\"傍著寡婦吃軟飯的小白臉！\"
    胡曼黎的高跟鞋重重碾過地板，鏡麵般的瓷磚映出她冷若冰霜的臉：\"道歉。\"她點開朋友圈，三萬點讚數還在攀升，\"不道歉，全江城都會知道丁家親戚堵門耍無賴。\"丁二嬸的嘴唇顫抖著，最終憋出句含糊不清的嘟囔。丁致遠拽著二老離開時，背影比三天前更佝僂。
    深夜的直播鏡頭前，胡曼黎塗著正紅色口紅講解醫療險。評論區突然彈出刷屏的禮物，榜一大哥留言：\"胡姐幫我全家買保險！\"她笑著道謝，餘光瞥見薛曉舟在後台打盹，橘貓\"保單\"蜷在他肩頭。直播間的打賞提示音此起彼伏，像極了七年前她初獲銷冠時，台下震耳欲聾的掌聲。
    鍾寧的手在教育基金合同上懸了許久，鋼筆尖暈開一小團墨水。\"其實是......\"她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絲染紅紙巾，\"我得了漸凍症。\"胡曼黎握著茶杯的手驟然收緊，滾燙的茶水灑在虎口，卻不及對方的話灼人。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鍾寧望著遠處操場上嬉笑的孩童，輕聲說：\"俊俊以後，還得麻煩你多照應。\"
    監護儀刺耳的警報聲撕裂深夜，薛曉舟跪在醫院走廊，白大褂的衣角從指縫間滑落。吳雅摘下口罩，眼圈通紅：\"肺炎來得太突然......\"他死死攥著母親冰冷的手，七年前未說完的那句\"對不起\"卡在喉嚨裏，化作滾燙的淚水砸在地板上。太平間的推車軲轆碾過瓷磚，發出漫長而絕望的聲響。
    丁致遠的哲學直播間湧入百萬觀眾，鏡頭前的海參廣告在聚光燈下泛著油光。彈幕瘋狂滾動：\"丁教授變味了！恰爛飯！\"他望著提詞器上生硬的廣告詞，想起胡曼黎嘲諷的笑，突然覺得喉頭發苦。邱麗蘇蜷縮在後台化妝間，驗孕棒上的兩條紅線在手機閃光燈下格外刺眼。
    胡曼黎站在陽台上，看著薛曉舟抱著骨灰盒走向出租車。晨光為他的背影鍍上層蒼白的金邊，像幅褪色的老照片。手機震動，鍾寧發來最後一條消息：\"保單受益人改成俊俊了，謝了。\"她抬頭望向初升的太陽，突然想起父親常說的話：\"日子再難，總得往前走。\"
    樓下傳來汽車引擎聲，薛曉舟搖下車窗，露出勉強的笑：\"姐，我送您去見客戶？\"胡曼黎抓起手提包，高跟鞋踏碎滿地晨光。遠處的4s店外，香檳金色的新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像個觸手可及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