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菜鳥已經拖著快散架的身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地上那條柔和的藍色光帶，挪進了側後方那扇布滿灰塵的升降梯門。
    身後，鐵蛋叔那悲憤的嘶吼和“洗刷刷”的神曲混著搋子摩擦油管的“噗嗤”聲，如同送行的背景音樂，越來越遠。
    “星哥…你說叔他…” 菜鳥縮在冰冷的升降梯角落裏，新開的意念頻道裏飄著“油管…得刷多久？”、“艾米給的積分…能換啥？”、“那搋子…吸水能力咋樣？”的彈幕。
    我靠在冰冷的金屬內壁上，喉嚨裏像堵著塊燒紅的炭，隻能對他搖搖頭。
    右臂皮膚下的灼熱感在升降梯的冷氣裏收斂了些，暗紅紋路依舊清晰。沙地裏，嫩芽的光暈穩定地籠罩著我們，帶來一絲微弱的慰藉。
    哐當！吱嘎——！
    升降梯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帶著我們緩緩下沉。失重感傳來，伴隨著陳年潤滑脂的怪味。
    “滋…抵…達…b…3…生…活…區…” 光鎧搋子手的電子音在意識裏響起鐵蛋叔雖然人沒到，但手的精神汙染還在）。投影屏幕上，q版鐵鐵蛋小朋友頂著搋子帽，舉著個虛擬小餐盤，一臉期待。
    升降梯門嘶啞地滑開。
    眼前是一個…同樣布滿灰塵、但稍微有點“生活氣息”的空間！
    幾排鏽蝕的金屬桌椅歪倒在地，牆上掛著褪色的“節約用水”宣傳畫。角落裏，一排同樣覆蓋著厚厚灰塵的、長方體金屬櫃子嵌在牆裏，上麵印著模糊的“應急補給”字樣。
    空氣冰冷幹燥，帶著灰塵和過期化學品的混合怪味。
    “滋…目…標…：…標…準…營…養…膏…存…儲…櫃…坐…標…已…標…記…” 光鎧搋子手指引著光帶，延伸向最角落一個櫃子。
    菜鳥連滾爬爬地衝過去，用意念拂開櫃門上的積灰效果甚微），露出一個同樣布滿灰塵的電子密碼鎖。他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按——
    滋啦！
    一陣微弱的電流火花閃過！菜鳥“嗷”地一聲縮回手，指尖發麻！
    “滋…櫃…體…靜…電…防…護…未…關…閉…建…議…使…用…絕…緣…工…具…或…‘…清…潔…模…塊…’…接…觸…” 光鎧搋子手冷靜分析。
    絕緣工具？上哪找？清潔模塊？那不就是…
    我和菜鳥同時看向升降梯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金屬聽到那遙遠的“洗刷刷”。
    “小祖宗…” 菜鳥可憐巴巴地看向嫩芽，“您…您能…給點水…衝衝靜電不？”
    嫩芽的莖稈微微彎了彎，頂端沙粒點動，發出一陣輕微、帶著點“無能為力”的嗡鳴。意念裏傳遞出“能量不足”、“水分子合成需要時間”的碎片。
    沙地裏，嫩芽的根須突然探出，指向旁邊一灘凝結在地板上的、黑乎乎、粘稠的…不明液體？像是機油和冷凝水的混合物。
    “滋…檢…測…到…高…導…電…性…液…體…殘…留…可…作…為…臨…時…導…體…破…壞…靜…電…屏…障…” 光鎧搋子手分析道。
    “導…導體？” 菜鳥眼睛一亮，福至心靈！他趕緊用意念包裹起一小團那黑乎乎、粘稠的液體，小心翼翼地…糊在了櫃門的密碼鎖上！
    滋啦…啪！
    一陣輕微的電流短路聲！密碼鎖表麵的灰塵被燒焦了一塊，露出下麵幾個模糊的數字鍵。
    “臥槽！意念糊翔…呃不…糊油…成功了？！” 菜鳥激動地意念頻道刷屏，“解鎖新技能：【意念導電糊】！”
    他趕緊用意念“按”下幾個艾米之前提示過的默認密碼數字意念頻道裏還飄著“千萬別按錯…糊了不好擦…”的擔憂彈幕）。
    哢噠！
    一聲輕響！櫃門彈開一條縫！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過期奶酪、鐵鏽和化學防腐劑的刺鼻怪味撲麵而來！熏得人眼睛發酸！
    菜鳥強忍著惡心，拉開櫃門。
    裏麵整整齊齊碼放著一排排…牙膏狀的金屬軟管。
    管身印著褪色的“標準營養膏  牛肉味合成）”、“保質期：舊紀元217年”字樣。不少軟管已經膨脹變形，管口滲出可疑的暗綠色膏狀物。
    “滋…營…養…膏…過…期…3…7…年…輻…射…含…量…超…標…1…5…倍…推…薦…處…理…方…式…：…丟…棄…或…作…為…粘…合…劑…” 光鎧搋子手潑著冰水。
    “丟…丟棄？” 菜鳥看著那一櫃子“生化武器”，小臉垮成了苦瓜，“那…那咱吃啥？”
    “水…” 我嘶啞地擠出個字，感覺喉嚨快冒煙了。
    嫩芽似乎也感應到了我們的窘迫。它那微弱的光暈努力閃爍了一下，幾根根須再次探出，紮進冰冷的地板縫隙。
    這一次，凝聚水珠的速度慢得像蝸牛爬，過了好幾分鍾，才在幾根根須尖端，滲出幾顆比芝麻還小的、渾濁的液滴。
    “滋…地…下…水…汽…稀…薄…凝…露…生…產…效…率…極…低…推…測…嫩…芽…表…示…‘…盡…力…了…’…” 光鎧搋子手翻譯道。
    幾滴渾濁的“救命水”，聊勝於無。我們小心翼翼地舔掉，那味道帶著濃重的鐵鏽和土腥味，但總算稍微緩解了一下喉嚨的灼燒感。
    饑餓和幹渴如同跗骨之蛆。
    看著那一櫃子過期毒膏，再看看嫩芽竭盡全力擠出的幾滴渾水…
    “去…去載具庫！” 我嘶啞地低吼，指向光帶延伸的方向，“找…找車…離開這鬼地方！”
    “對！找車！” 菜鳥也打起精神，“車上…說不定…有…有好東西！”
    兩人一芽，帶著絕望的饑餓和渺茫的希望，跟著藍色光帶，穿過b3區冰冷死寂的通道，走向通往d7區載具庫的更深層升降梯。
    升降梯再次發出呻吟，帶著我們沉入更深的黑暗。
    哐當！
    門開。
    一股濃重的機油、金屬鏽蝕和…陳年灰塵的味道撲麵而來！但比b3區更濃烈！
    眼前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穹頂空間！
    挑高至少有二十米！一排排巨大的、覆蓋著防塵油布的輪廓，如同沉睡的鋼鐵巨獸，整齊地排列在空曠的地麵上。
    高聳的金屬架子上堆滿了各種規格的零件箱，同樣落滿灰塵。
    幾盞殘存的應急燈在穹頂高處投下慘白微弱的光線，勾勒出這片廢棄載具庫的荒涼輪廓。
    “滋…d…7…載…具…庫…抵…達…可…用…載…具…掃…描…中…” 光鎧搋子手的電子音帶著一絲“終於幹正事”的嚴肅。
    投影屏幕上q版鐵鐵蛋小朋友換上了賽車手頭盔，一臉期待。
    “車！好多車！” 菜鳥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新開的意念頻道瞬間被“拆盲盒！”、“掀蓋頭！”、“意念掀布！啟動！”刷爆！
    他閉上眼，意念集中，一股無形的力量卷向離我們最近的一台覆蓋著厚重油布的載具！
    呼啦——！
    積滿灰塵的油布被意念掀起一角！露出了下麵…一個鏽跡斑斑、履帶斷裂、炮塔歪斜的…舊時代坦克底盤？！
    上麵還趴著一窩巴掌大的、長著金屬甲殼的輻射蟑螂！被驚動的蟑螂“吱吱”叫著四散逃竄！
    “噫——！” 菜鳥嚇得意念頻道差點宕機，“坦克？！還…還帶寵物？！”
    “滋…掃…描…結…果…：…1…號…位…置…載…具…‘…灰…熊…’…重…坦…底…盤…損…毀…率…9…8……無…修…複…價…值…推…薦…拆…解…賣…廢…鐵…” 光鎧搋子手無情宣判。
    “下…下一個！” 鐵蛋叔的聲音突然從後麵傳來，帶著濃重的疲憊和…一絲解脫？
    我們回頭，隻見鐵蛋叔拖著腳步，像剛從煤礦裏爬出來，炸毛的紅發上沾滿了黑色油汙，臉上黑一道白一道汗水和灰塵衝刷的痕跡）。
    他那隻搋子手…倒是光潔如新，鮮紅的橡膠頭在昏暗光線下格外醒目，正隨著他的腳步“噗嗤…噗嗤…”地輕輕張合。
    “叔！你…你刷完油管了？” 菜鳥用意念頻道弱弱地問。
    “刷…刷完了…” 鐵蛋叔有氣無力，黑臉膛上寫滿了生無可戀，“艾米…給了…二十…‘勤勞積分’…說…說能換…虛擬…馬桶搋子…金…勳章…”
    他舉起那隻搋子手，對著慘白的燈光看了看，悲憤道：“老子…不想要勳章…老子…想要把扳手…把它卸了！”
    “滋…融…合…穩…定…拆…卸…風…險…高…建…議…保…留…” 光鎧搋子手立刻反駁。
    “行行行！保留！祖宗！” 鐵蛋叔認命地放下手，看向菜鳥，“愣著幹啥？掀下一個！”
    菜鳥趕緊用意念卷向旁邊另一台覆蓋油布的載具。
    呼啦——！
    油布掀起！露出下麵…一台造型極其複古、線條硬朗的…敞篷越野吉普車！
    車身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鏽跡，四個巨大的越野輪胎癟了一半，但整體結構看起來還算完整！車鬥裏還散落著幾個生鏽的工具箱！
    “吉普車？！” 菜鳥眼睛亮了！
    “滋…掃…描…結…果…：…2…號…位…置…載…具…‘…沙…蚤…’…輕…型…越…野…車…車…體…結…構…完…整…度…7…0……動…力…核…心…缺…失…輪…胎…氣…壓…不…足…修…複…可…行…性…4…0……” 光鎧搋子手分析道。
    “能修？！” 鐵蛋叔銅鈴眼瞬間亮了！鐵匠之魂熊熊燃燒！“動力核心…輪子…” 他搓著那隻沒被汙染的左手，目光掃向旁邊堆滿零件的貨架。
    “還…還有！” 菜鳥激動地用意念卷向第三台，也是最後一台看起來小一點的載具油布。
    呼啦——！
    油布掀起！露出了下麵…一個圓滾滾、像個大號金屬膠囊的玩意兒？
    表麵光滑，沒有任何輪子或履帶，隻有底部幾個不起眼的噴口。艙門緊閉，上麵印著一個褪色的烏鴉標誌。
    “這…這是啥？大號…膠囊？” 菜鳥一臉懵。
    “滋…掃…描…結…果…：…3…號…位…置…載…具…‘…渡…鴉…信…使…’…單…人…懸…浮…偵…察…載…具…動…力…核…心…完…好…率…9…5……能…量…充…足…密…封…性…良…好…推…薦…優…先…選…擇…” 光鎧搋子手給出了最高評價！
    “懸浮！能飛？！” 菜鳥和鐵蛋叔同時驚呼！眼睛都綠了！這簡直是沙漠逃亡的神器！
    希望之火瞬間點燃！
    “就它了！” 鐵蛋叔一拍大腿搋子手差點拍到自己），指著那個金屬膠囊，“菜鳥！快！看看怎麽開門！”
    菜鳥趕緊用意念掃描那光滑的艙門。
    意念觸須拂過冰冷的金屬表麵…嗡！一股微弱但清晰的能量反饋流傳來！
    艙門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凹陷處，似乎需要某種…鑰匙或者能量接口？
    “滋…艙…門…開…啟…需…要…‘…渡…鴉…’…密…鑰…或…同…源…能…量…激…活…” 光鎧搋子手確認。
    “密鑰？同源能量？” 鐵蛋叔眉頭又鎖緊了，“老子哪來的…”
    就在這時！
    鐵蛋叔那隻鮮紅的搋子手，毫無征兆地再次爆發！一股強大的吸力猛地從掌心搋子頭中心）爆發出來！目標——赫然是那個金屬膠囊艙門側麵那個不起眼的凹陷處！
    “操！又…又來？！” 鐵蛋叔驚恐地想控製，但根本來不及！
    噗嗤——！！！
    搋子頭精準地吸在了那個凹陷處！強大的吸力如同拔罐！
    哢噠…哢噠…滋啦——！！！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和電流聲響起！
    那個凹陷處的金屬蓋板竟然被硬生生吸得變形、脫落！露出了下麵…一個閃爍著幽藍光芒的複雜能量接口！
    更離譜的是！
    搋子頭吸附在接口上，內部的能量似乎被強行注入！
    嗡——！！！
    一股幽藍與乳白混雜的能量流順著搋子頭湧入接口！
    哢——嚓——！！！
    一聲清脆的解鎖聲！
    那扇緊閉的、光滑的金屬艙門…竟然…緩緩地…向上滑開了？！露出了裏麵狹小的、布滿灰塵的駕駛艙！
    “滋…檢…測…到…‘…清…潔…模…塊…’…能…量…頻…率…與…‘…渡…鴉…信…使…’…後…門…維…護…接…口…意…外…吻…合…強…行…激…活…成…功…艙…門…開…啟…” 光鎧搋子手的電子音帶著一絲“這都行？”的波動。
    死寂！
    絕對的沉默！
    菜鳥張大了嘴，足以塞進一顆輻射向日葵。
    鐵蛋叔保持著搋子手吸附的姿勢，銅鈴眼瞪得溜圓，黑臉膛上的表情精彩至極。
    我嘴角抽動，呆呆看著鐵蛋叔手上那個鮮紅的、還在微微搏動的“萬能鑰匙”搋子…
    “開…開了？”
    菜鳥喃喃自語，意念頻道卡頓了幾秒，然後瞬間爆炸：“臥槽！搋子！神之搋子！”、“萬能鑰匙！保潔界的哆啦a夢！”、“叔！你的手！開鎖匠轉世！”
    “開…開鎖？！” 鐵蛋叔看著自己那隻“立下大功”的搋子手，又看看敞開的艙門，臉上的懵逼慢慢轉化為一種極其複雜的、混雜著荒誕和狂喜的表情。
    他試探性地往回一拽手…
    噗嗤！
    搋子頭輕鬆地從能量接口上拔了下來，接口處的幽藍光芒緩緩熄滅。
    “滋…‘…渡…鴉…信…使…’…艙…門…已…解…鎖…動…力…核…心…待…機…狀…態…請…盡…快…進…入…啟…動…” 光鎧搋子手提醒。
    “好！好小子！” 鐵蛋叔猛地回過神來，破鑼嗓子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對著自己的搋子手…第一次…露出了一個不那麽悲憤的笑容雖然依舊扭曲），
    “幹…幹得漂亮！回去…回去給你…上…上最好的…橡膠保養油！”
    搋子頭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誇獎”，得意地張合了兩下：“噗嗤！”
    “快！進去看看！” 鐵蛋叔迫不及待地探頭鑽進狹小的駕駛艙。菜鳥也激動地擠了過去。
    我站在艙門外，看著裏麵布滿灰塵的儀表盤和唯一的駕駛座！
    嗚——嗚——嗚——！！！
    刺耳的、如同防空警報般的尖銳蜂鳴，猛地從穹頂四周響起！整個載具庫瞬間被閃爍的紅色警報燈光淹沒！
    “滋…最…高…警…報！…檢…測…到…未…授…權…強…製…開…啟…‘…渡…鴉…信…使…’…觸…發…設…施…終…極…防…衛…協…議…！…所…有…防…衛…機…械…激…活…！…清…除…程…序…啟…動…！” 光鎧搋子手的電子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尖銳和急促！投影屏幕上q版鐵鐵蛋小朋友瞬間換上了驚恐表情，抱頭蹲防！
    轟隆！轟隆！轟隆！
    沉重的金屬腳步聲從載具庫各個黑暗的角落響起！
    猩紅的單眼攝像頭光芒如同鬼火般亮起！
    之前那種粗獷的霰彈槍守衛，還有更多形態各異、但同樣猙獰的防衛機械，從陰影中邁出！槍口炮口齊刷刷對準了敞開的“渡鴉信使”艙門和我們！
    “操——！！！” 鐵蛋叔和菜鳥的驚叫混合在一起！
    “安保員 tdan7！訪客們！” ai艾米溫和但不容置疑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整個空間，“檢測到嚴重違規操作！
    請立即放棄抵抗，前往指定安全區域接受審查！重複！請立即放棄抵抗…”
    “放棄個屁！”
    鐵蛋叔從駕駛艙裏探出半個身子，那隻鮮紅的搋子手對著蜂擁而來的機械守衛狠狠一揮，破鑼嗓子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菜鳥！陳星！上‘渡鴉’！老子…老子用這搋子…給它們…通通下水道——！！！”
    “噗嗤——！！！” 搋子頭仿佛響應號召，猛地張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