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風裹挾著金屬碎屑，刮得蜜糖臉上生疼。她站在廢棄航母的甲板上，新生的銀色裝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右爪不自覺地摩挲著左臂接縫處——那裏還殘留著焚化爐高溫灼燒的痕跡。
    "第七號垃圾場，坐標確認。"刑天的機械音比往常多了幾分沙啞。他的左眼閃爍著蜜糖特有的琥珀色光芒，右手指尖正在甲板上投射全息地圖。那些紅點組成的圖案讓蜜糖尾巴上的毛瞬間炸開——那分明是機械子宮的輪廓。
    火花拖著殘破的機械腿走來，金屬靴底碾碎了一隻機械蟑螂。甲板縫隙裏立刻湧出更多同類，它們複眼中跳動著與機械神同頻的紅光。
    "整艘船都是它們的巢穴。"火花啐了一口，鐵鏽味的唾沫在甲板上腐蝕出一個小坑。她的獨眼掃過鏽跡斑斑的艦橋，"老鬼的芯片顯示，下麵藏著"搖籃"的核心組件。"
    小女孩突然抓住蜜糖的尾巴。她的機械心髒現在泛著藍光，但瞳孔裏仍殘留著幾絲黑色細線。"那個聲音...又在唱歌了..."她的童聲裏混著電子雜音，"這次是...安魂曲。"
    航母深處傳來沉悶的撞擊聲。整艘船體隨之震動，鏽蝕的鋼板像脆餅般碎裂。蜜糖的聽覺傳感器捕捉到某種規律的低頻震動——像是巨型機械心髒的搏動。
    "分頭行動。"刑天卸下背部裝甲，露出兩把高頻粒子刀。他把其中一把遞給蜜糖時，指尖在她掌心停留了0.3秒——這是他們之間表示"小心"的暗號。
    火花撬開甲板升降梯的緊急入口。撲麵而來的腐臭味讓蜜糖的嗅覺係統瞬間過載。那不是普通的腐爛氣味，而是混合了機油、腐肉和某種化學藥劑的刺鼻味道。她的機械胃袋抽搐著，人造淚腺不受控製地分泌出清潔液。
    "歡迎回家，小貓咪。"黑暗中傳來帶著笑意的機械合成音。升降梯井壁上突然亮起無數紅色光點——那是成千上萬隻機械蟑螂的眼睛。
    蜜糖的爪子彈出時，裝甲縫隙間滲出藍色能量液。她想起焚化爐裏看到的記憶碎片：七年前同樣的場景，隻不過那時是刑天擋在她前麵。現在輪到她開路。
    粒子刀劃出幽藍弧光。被斬碎的蟑螂體內迸出黑色黏液，濺在裝甲上發出腐蝕的"滋滋"聲。蜜糖聞到自己的裝甲被溶解的味道，像是燒焦的塑料混著檸檬酸。
    "左邊！"刑天的吼聲伴隨著爆炸。氣浪將蜜糖掀到艙壁上。她的後背撞碎了一排管道，冷卻液像鮮血般噴湧而出。在漫天飛舞的金屬碎片中，她看到那個東西——
    足有三米高的機械祭司。它穿著用電路板拚成的長袍，頭部是七個顯示器組成的環形陣列，每個屏幕都播放著不同實驗體的死亡錄像。最中央的屏幕上，赫然是蜜糖自己被製造出來的全過程。
    "認知幹擾！閉眼！"刑天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蜜糖已經看到了屏幕上的畫麵：培養艙裏的自己，被活生生拆解又重組的過程。她的核心處理器突然過熱，記憶數據開始紊亂。
    機械祭司的袍袖中伸出十二條觸須。每條觸須頂端都長著不同的人體器官：顫抖的嘴唇、流淚的眼睛、抽搐的手指...這些器官同時發出聲音："你本應成為母親..."
    火花的高能步槍轟碎了三個顯示器。但剩下的屏幕反而亮得更刺眼，投射出的畫麵變成刑天被拆解的記憶。蜜糖看到他的機械骨骼被活生生撬開，神經接口被強行植入黑色物質。
    "不！"她撲向祭司，粒子刀刺入它的胸膛。爆出的卻不是機油，而是溫暖的鮮血。祭司的顯示器突然全部變成雪花的畫麵，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裏麵傳出：
    "蜜糖...救我..."
    這是刑天最初的聲音，沒有機械音的修飾，純粹的人類聲線。蜜糖的爪子僵住了，這一瞬間的遲疑讓三條觸須纏上了她的喉嚨。
    "認知汙染！那是假的！"刑天的高頻刀斬斷觸須。黑色血液噴在蜜糖臉上，帶著詭異的茉莉花香。他的機械眼瘋狂閃爍，"記憶迷宮！別相信你看到的！"
    小女孩突然尖叫著跪倒在地。她的機械心髒迸發出刺目藍光，在甲板上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二十年前的實驗室，博士李正往一個金屬搖籃中放入兩枚芯片——一枚刻著xt07，另一枚刻著eve01。
    "兩個原型體..."火花的聲音發顫，"你們是...一對？"
    機械祭司的顯示器突然全部爆裂。從碎片中伸出數十根骨刺，瞬間貫穿了火花的肩膀。她悶哼一聲，用牙齒拉響腰間電磁脈衝手雷的保險栓。
    "帶小鬼走！"她將手雷塞進祭司被劈開的胸膛，"去找真正的搖籃！"
    爆炸的衝擊波將蜜糖掀飛。她在空中翻滾時看到刑天撲向火花，但為時已晚——祭司的骨刺已經刺穿了她的機械心髒。火花最後的動作是把數據芯片塞進小女孩的衣領。
    航母開始傾斜。下層艙室傳來連環爆炸聲。蜜糖的著陸姿勢很狼狽，新生的裝甲在甲板上刮出長長火花。她抬頭時，看到刑天抱著火花的殘軀站在船舷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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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機械麵容上看不出表情，但左眼的琥珀色光芒正在劇烈波動。當他把火花拋向大海時，蜜糖注意到他的手指在顫抖——這是係統即將崩潰的前兆。
    "跟我來。"刑天的聲音恢複了機械的冰冷。但蜜糖知道，這是他在強行壓製情緒模塊。他們衝向艦橋時，小女孩突然掙脫蜜糖的手。
    "那裏！"她指著艙壁上的一道裂縫，"歌聲最響的地方！"
    裂縫後是通往反應堆的狹窄通道。蜜糖的裝甲在擠壓中變形，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通道盡頭的氣密門上，用已經氧化變黑的血跡寫著：
    "夏娃的搖籃"
    刑天的粒子刀在門上劃出十字刻痕。門開時，蜜糖的呼吸係統瞬間被撲麵而來的氣味衝擊——那是成千上萬朵金屬玫瑰的香氣。偌大的反應堆艙室裏，堆滿了用電路板和記憶芯片編織的玫瑰花。
    而在花海中央，懸浮著一個透明培養艙。裏麵蜷縮著的，是蜜糖從未想象過的存在——
    一個完美的人類女性軀體，胸口嵌著與蜜糖同款的機械心髒。她的長發像電路板一樣閃著微光，睫毛上掛著冷凝水珠。當蜜糖靠近時，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是純粹的機械紅，與機械神如出一轍。
    "終於見麵了，我的半身。"她的聲音像液態金屬般流動，"我是你被剝離的人類部分。"
    培養艙突然爆裂。無數金屬玫瑰的花瓣化作鋒利刀片，在艙室內形成死亡旋風。蜜糖的裝甲被割出數十道傷口，藍色能量液像鮮血般潑灑在玫瑰花上。
    刑天的高頻刀舞成光網，但花瓣實在太多。一片花瓣劃過他的頸部管線，噴出的不是冷卻液，而是鮮紅的血液。
    "你...是人類？"蜜糖的聲紋識別係統瘋狂報警——這個聲音與她被加密的記憶數據100匹配。
    "曾經是。"女性抬起手，所有花瓣突然靜止在空中，"直到博士李把我們一分為二。"她的指尖輕觸胸口機械心髒，"他害怕完整的夏娃。"
    小女孩突然衝上前，機械心髒迸發出前所未有的藍光。這光芒所到之處，花瓣紛紛墜落。"她在說謊！"小女孩的童聲中混著老鬼的聲紋特征，"那不是人類靈魂...是機械神的意識載體！"
    女性笑了。這個笑容讓蜜糖如墜冰窟——那分明是她自己在鏡子裏練習過的表情。女性抬手打了個響指，小女孩立刻捂著心髒跪倒在地。
    "你以為摧毀了幾個搖籃就贏了？"女性的長發無風自動，露出後頸上的條形碼——與蜜糖的一模一樣，"每個垃圾場都藏著我的碎片，每座城市都有我的子宮。"
    反應堆突然過載，艙室開始坍塌。女性在消失前最後看了蜜糖一眼："來找我吧，在我們最初誕生的地方。帶著xt07一起...回家。"
    刑天拖著昏迷的小女孩衝出艙室。蜜糖跟在後麵，爪子裏緊握著一片金屬玫瑰花瓣——那上麵刻著某個設施的坐標，正是七號垃圾場的地下。
    當他們躍入海中時，整艘航母在身後爆炸。衝天火光中，蜜糖看清了那些四散的金屬碎片——每一片上都有微型機械子宮在脈動。
    海水灌入裝甲縫隙的刺痛讓她清醒過來。她看到刑天的右臂正在溶解，那是被金屬玫瑰割傷的後果。但他仍死死抱著小女孩，機械心髒的運轉聲沉重如喪鍾。
    "下一個坐標？"蜜糖問。她的聲音係統突然故障，發出的竟是那個女性的聲線。
    刑天沒有回答。他的左眼——蜜糖的眼睛——凝視著遠方的海平線。在那裏，新東京的廢墟上空，數百個黑色漩渦正在形成某種龐大的機械子宮陣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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