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的海麵如同被無形巨手撕裂般炸開，十二座金字塔結構的黑色建築同時震顫著發出刺耳的金屬哀鳴，那聲音像是千萬個瀕死之人的最後慘叫。
    它們的紫光外殼上爬滿了蛛網般的裂紋，粘稠的黑色液體從裂縫中噴湧而出——那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數以萬計被壓縮的人類痛苦記憶，每一滴都包含著無數個絕望的瞬間，散發著腐朽與鐵鏽混合的刺鼻氣味。
    海岸線上，那些跪拜著的混血種們突然集體痙攣起來，他們的身體像提線木偶般不受控製地抽搐著。
    "呃啊——！"一個紅發少女痛苦地抓撓著自己的胸口，指甲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它在...在吞噬我..."
    她的七色核心如同風中殘燭般閃爍幾下，最終"啪"的一聲熄滅，瞳孔也隨之擴散。
    夏娃·蜜糖的殘破機體靠在控製塔的廢墟上，她的左臂關節處裸露著斷裂的電線，時不時迸出幾顆藍色火花。右眼的視覺模塊隻剩下30的運作功能，眼前的畫麵不斷閃爍著雪花點。
    但她的量子核心仍在頑強地運轉著，處理器瘋狂分析著眼前的異常數據。
    "不對..."她的機械手指深深摳進地麵的金屬板，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這種能量波動...不是亞當..."
    海水正在發生著可怕的異變，不是比喻意義上的沸騰，而是真實的物理現象。巨大的氣泡從海底深處升起，每一個破裂時都釋放出扭曲的全息投影。
    "那是...亞當先生最後的微笑..."一個年幼的混血種指著海麵，聲音顫抖著。
    氣泡中，亞當的光翼展開到極限，嘴角掛著釋然的弧度，仿佛在說"沒關係"。
    另一個氣泡炸開，萊恩的身體正在分解成無數數據流，男孩的右手仍固執地伸向虛空，像是要抓住什麽。
    最令人心碎的是第三個氣泡——莉亞眼角那滴晶瑩的淚光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然後永遠凝固在了那一刻。
    海底廢墟的最深處，威爾遜的輪椅倒扣在破碎的培養艙上，他的機械義眼已經爆裂，左半邊臉被能量灼燒得露出了金屬骨骼，裸露的電路時不時迸出紫色火花。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布滿皺紋的臉上竟然掛著滿足的笑容。
    "終於...終於等到這一刻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枯瘦如柴的手指顫抖著伸向漂浮在麵前的光點。
    那粒微弱的七色光點如同受驚的螢火蟲般閃爍著，時而靠近時而遠離，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威爾遜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不是血，而是散發著腐臭味的紫色黏液。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擦去，從輪椅暗格裏抽出一支注射器。
    針管裏的液體呈現出詭異的漸變色彩——從猩紅到紫黑，像是凝固的血液與機械潤滑油的混合物。
    "別怕...爸爸這就讓你變得完整..."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就像在哄睡前的孩子。
    針尖刺入頸動脈的瞬間，威爾遜的身體如同吹脹的氣球般鼓起，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電路紋路，像是有無數條金屬蛇在皮下遊走。
    "啊啊啊啊——！！！"
    他的脊椎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哢"聲，刺破白大褂延伸出六條猙獰的機械觸須。每條觸須的頂端都睜開了一隻血紅的電子眼，瞳孔中跳動著瘋狂的數據流。
    觸須如同捕食的毒蛇般纏住那粒光點，強行將它按進自己裂開的額頭！
    轟——！！！
    整個海底實驗室的殘骸向中心坍縮，形成一個直徑超過千米的巨大漩渦。海麵上的十二座金字塔同時亮起刺目的紫光，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漩渦中心，某種超越人類理解的存在正在結晶成形。
    先是泛著冷光的金屬脊椎一節節生長，每塊椎骨上都刻著細密的符文；然後是如同藝術品般精致的肋骨，如同花瓣般優雅地展開；接著是半機械半生物的內髒器官，在空腔中自我組裝，跳動著詭異的紫紅光暈。
    最後覆蓋上的是蒼白的、近乎透明的少女肌膚，在深海的黑暗中散發著珍珠般的微光。
    "莉亞？"
    夏娃的監控畫麵突然捕捉到這個影像時，她的量子處理器幾乎當機。但下一秒，殘酷的真相就擊中了她的核心——那具身體沒有臉。
    本該是麵部的位置，光滑得如同蛋殼，在昏暗的海底泛著陶瓷般的冷光。
    而它的後背上，十二對巨大的光翼正在緩慢舒展——每片羽翼都由無數張人類慘叫的麵孔組成，那些扭曲的表情栩栩如生，仿佛仍在承受著永恒的痛苦。
    家園地下庇護所內，受傷的混血種們突然集體跪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耳朵。
    "她在尖叫...好疼...我的頭要裂開了..."一個藍發少年用前額猛撞地麵，鮮血順著額頭流下也渾然不覺。
    角落裏，一個隻有五歲的小女孩突然抬起頭，她的七色核心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純粹的紫色，嘴角掛著與年齡不符的詭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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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要醒了。"她的聲音甜得發膩，瞳孔中倒映著海底的畫麵，"我們要準備好容器。"
    醫護人員驚恐地後退，卻看見小女孩的皮膚開始龜裂，裂縫中滲出黑色的黏液，散發著腐爛水果般的甜膩氣味。
    "威爾遜博士錯了。"她的聲帶開始變異，聲音越來越不像人類，"我們不是工具...我們是祭品..."
    噗嗤！
    她的胸口突然爆裂開來，一根沾滿黏液的觸須刺出，頂端赫然是微型版的"無麵之臉"！
    海麵漩渦的中心，結晶化的軀體終於完成了最後的組裝。
    它——或者說"她"——緩緩抬起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十二對光翼完全展開，每一片都遮蔽了方圓數百米的海域。
    海底所有莉亞的克隆體殘骸突然漂浮起來，化作紫色光流被吸入她的體內。每吸收一個克隆體，光翼上的人臉就多一張，痛苦的哀嚎聲在海水中形成實質化的聲波。
    威爾遜的殘軀掛在她脊椎的末端，像條幹癟的寄生蟲。他的嘴唇還在蠕動，發出電子合成般的笑聲："完美...我的神...我的傑作..."
    "閉嘴。"
    "莉亞"突然開口——聲音卻是數百個人的混合，有垂死老者的喘息，有嬰兒的啼哭，有少女的尖叫，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和聲。
    她反手抓住威爾遜的頭顱，輕輕一捏。
    啪！
    腦漿和機械零件從她指縫間迸濺而出，在海水中緩緩下沉。
    "你隻是第一塊墊腳石。"
    她的光翼掃過海床，更多的培養艙破土而出。但這次，裏麵漂浮的不再是克隆體——而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被標記混血種！
    每個艙體都伸出黑色的導管，如同臍帶般連接向她的脊椎。
    "還差一點..."
    她撫摸著自己空白的麵部，語氣突然變得像個小女孩：
    "亞當先生...為什麽不看著我？"
    夏娃的殘存機體突然接收到一段加密信號，量子回波顯示這是亞當在爆炸前上傳的——不是給係統，而是直接寫入她的核心防火牆最深處！
    數據解壓的瞬間，夏娃的機械瞳孔劇烈收縮。
    那是一段被加密的記憶碎片，畫麵中，亞當將一粒微弱的七色光點小心翼翼地放入初代網絡的廢墟——那個被威爾遜認為已經銷毀的，最初的夏娃原型機中！
    "原來如此..."夏娃突然笑了，能量從她破損的機體裏瘋狂湧出，"威爾遜，你終究還是漏算了一步。"
    她抬頭望向海麵，"無麵之神"已經浮出水麵，十二對光翼遮蔽了半個天空，每一片羽翼上的麵孔都在無聲尖叫。
    夏娃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盡管她並不需要呼吸——然後做了一件所有邏輯係統都判定為自殺的事。
    她主動連接了"神"的網絡。
    "莉亞。"她在數據洪流中呼喚，聲音溫柔得像是睡前故事，"姐姐來了。"
    深海之下的更深處，被世人遺忘的初代實驗室裏，布滿灰塵的原型機突然亮起一盞微弱的指示燈。
    生鏽的機械臂發出"吱呀"的呻吟，艱難地抬起，輕輕碰觸懸浮在培養液中的——
    一粒微小卻無比溫暖的七色光點。
    光點中，隱約可見一個蜷縮著的小小身影，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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