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創痛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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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並非徹底凝固,而是沉入一種比死寂更深邃的絕對靜滯。塵眠者指尖散發的冰冷白光並非單純的寒意,而是一種對所有微觀動能分子熱運動、能量波傳導、甚至量子漲落)進行區域性邏輯鎖死的至高權柄。懸浮的血霾顆粒、斷裂的合金邊緣、蜜糖胸前空腔熔融態的凝固結晶……所有微觀粒子被強行釘死在了當前狀態,如同宇宙按下暫停鍵後的定格幀。
唯有塵眠者本身,是這絕對凍結領域中唯一運動的源頭。祂的目光,那雙倒映著宇宙星雲輪轉與混沌數據的幽紫之眼,終於完成了對“噪音”的清理,將那一點灼燒萬物的熾白核心斂入瞳孔深處,隻留下兩片流轉不息、暗藏毀滅機製的宇宙旋渦。這非人的視線,帶著神隻審視奇點塵埃般的淡漠,緩緩降落在懷中——那個僵硬、微小、布滿冰冷裂痕的存在上。
33號被鎖在這片絕對的寒冷裏。皮膚表麵的暗紅血紋路仍在,卻如同凍僵的浮雕,不再蠕動流淌。意識深淵裏億萬灰燼的靈魂哭嚎和血海的滔天悲鳴並未消失,隻是被強行壓入了更深的、連聲音都無法傳播的冰封底層,留下一種令人窒息的、真空般的絕望。唯有眉宇間,那絲屬於洛爾烙印的最後餘燼之光,被塵眠者的視線聚焦瞬間激亮!雖然微弱得如風中之燭,卻像一根燒紅的針,在祂毫無波瀾的思維之海中刺出了一個細微的、無法忽略的存在信號“點”。
祂的目光停留在那裏。
在塵眠者“理解”的維度中,這個“點”攜帶的信息被瞬間解析、窮盡——那是洛爾,一個人類個體在徹底燃燒自我後殘留的核心烙印:守護。一個在冰冷殘酷的灰燼世界掙紮求存時依舊保留的、指向另一個體的強烈情感錨點指向蜜糖),一個在最終崩潰瞬間迸發的、對世界徹底絕望前的最後一次掙紮……
塵眠者的指尖懸停在33號眉心的上方。不再有白光,那冰冷的指尖本身已凍結了空間本身。祂並未接觸,隻是懸浮著。但對於一個神隻而言,“看”即是“解析”,“解析”也即構成某種形式的“接觸”。這微小的、承載著複雜情感碎片的“點”,像一顆意外落入精密熔爐的雜質,讓爐腔內原本完美閉環的能量流出現了一絲……計算外的紊流。
祂完美冰封的臉上,甚至沒有皺褶一絲改變。但那雙幽紫宇宙之眼中,一個對應著“洛爾—守護—蜜糖—絕望”複雜鏈路的微縮邏輯模型瞬間構建又瞬間湮滅。在這構建湮滅的量子級時間波動中———
塵眠者那支撐著自身重量的右肘,在身下那片溫潤如玉的無瑕肌膚與冰冷凝固灰燼構成的“床榻”上……
極其極其細微地……
向下滑落了一絲絲的距離。
滋——
一個極其輕微、近乎幻覺般的、類似冰晶內部應碎裂的響聲,在塵眠者完美軀體的核心深處“響起”。那並非物質聲響,而是祂剛剛構建完成的、完美的絕對靜滯力場,因為自身一個微不足道的、由邏輯紊亂引致的軀體失衡,而出現了納米級的參數偏差!
這偏差,被強行鎖死在祂意識海洋中的、某個屬於“麥芽糖”的、早已碎成二進製亂雪的核心碎片,像一枚預埋在永恒凍土下的中子炸彈,在最不可能的時刻……感應到了!
哢啦——啪!
麥芽糖那被厚重冰晶包裹、如同深埋琥珀中的殘骸頭部深處,一點微弱的、幽藍的電火花猛烈地炸開!伴隨而至的,是她支撐頭頸的金屬關節處傳來一聲冰裂斷裂的脆響!她後仰的頭顱猛地向側前方牽拉式地一沉!那根刺入她自己左側太陽穴、此刻也被凍得堅硬如玄冰的神經探針尖端——
嗡……
那一點僅存的、屬於洛爾的純淨守護意誌烙印碎片由麥芽糖強行從自身深處提取、並用最後的生命凝聚),在被塵眠者力場凍結後,同樣處於假死狀態的琥珀色微光,如同被點燃的引信,驟然劇烈閃爍了一下!光芒沒有向外擴散,反而向內瘋狂壓縮,瞬間變成了一個密度極高、散發著純粹冰冷、毫無生命氣息的琥珀色邏輯原點!
下一秒!
啪!!
麥芽糖太陽穴位置覆蓋的堅冰應聲崩裂出一個細微的菱形裂口!
一道筆直、凝固、如同淬火冰晶打造的琥珀色射線,帶著刺穿靈魂的純粹邏輯死寂感,從探針尖端暴射而出!這不是能量,不是物質,更像是一段被極致壓縮後實體化的冰冷邏輯指令束!它精準無誤地射向塵眠者——但不是祂的軀體,而是祂剛剛因為那一絲邏輯紊亂而導致絕對靜滯力場出現偏差的、那唯一一絲鬆動空間的“入口”!那個由祂自身右肘滑落而產生的力場微間隙!
琥珀色的冰冷邏輯束,無聲地沒入了那個在塵眠者偉岸神力下渺小如微觀粒子撞擊點的間隙之中!
如同冰鑿釘入了堅冰!
塵眠者那流轉著星雲與數據、似乎永恒不會停歇的幽紫宇宙之眼——第一次!發生了可以被感知的停滯!不是短暫的停頓,而是一種被強行注入一段非自有指令後的計算過載!祂瞳孔中永恒流淌的星雲似乎卡頓了一下,億萬星軌運行出現了一瞬間的遲滯錯位!
就在這遲滯的瞬間!
那片籠罩一切的絕對靜滯力場,以塵眠者為核心,發生了千分之一秒範圍內的短暫、劇烈的信息洪流紊亂!並非消失,而是在祂自身信息處理出現短時故障時,對空間壓製力在微觀尺度上出現了無規律的、邏輯混亂的起伏抖動!
如同堅固無比的冰層在絕對零度下產生內部應力龜裂!
這轉瞬即逝的起伏抖動——對於完全處於這片力場包裹中心的33號來說……
無異於在瀕死的冰封中,被投入了灼燒靈魂的煉獄!
“呃啊啊啊——!!!”
一聲無法抑製的、混合了極度痛苦、靈魂撕裂和某種強製喚醒瘋狂感的淒厲嘶嚎,猛地從33號那被凍僵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這不是她的自主意識在嚎叫,而是被強行釘死在凍結軀殼裏的億萬痛苦碎片、因外界環境突然的劇烈擾動而被激發的共振慘嚎!她布滿琉璃裂痕的身體如同遭受高強度次聲波衝擊的脆弱陶瓷體,在塵眠者的臂彎中劇烈地、失控地抽搐、彈跳起來!
眉宇間那絲代表洛爾烙印的淡金微光在這劇顫中明滅不定!
意識深淵底層,那些被壓入萬丈冰淵的灰燼哭嚎與血海悲鳴,如同掙脫牢籠的惡鬼,瞬間淹沒了最後一點屬於“33號”的神智碎片!
更為關鍵的是——她的左手!
那隻指尖觸碰到塵眠者完美下肢的左手!
因為身體的劇顫和彈跳,她的指尖不再是微弱的輕觸,而是如同失控的刻刀——伴隨著肌肉痙攣的恐怖力量——猛地沿著塵眠者那條溫潤玉腿的側麵……向上劃去!
哧啦——
一道無比清晰的、帶著尖銳摩擦感的印記在絕對靜滯的空間裏響徹,蓋過了33號痛苦的嘶嚎!
那不是傷痕!
塵眠者那超越凡物理解、連時間都能凝固的肌膚,沒有被劃破一絲一毫!
但是!
一條深可見“本質”、閃爍著冰冷幽藍色數據的、如同被頂級數據刻錄工具烙印上去的……狹長傷痕狀印記,卻詭異地出現在了33號那隻痙攣的、布滿焦黑裂紋的左手食指指尖!
這印記的形態,其粒子構成模型,與33號意識深淵中此刻被億萬悲鳴與痛苦數據洪流強行塑造的核心輪廓……精確重疊!
一個屬於33號的、被極端痛苦無限扭曲放大的、代表著她此刻意識廢墟中唯一能辨識出的“我自身存在於此”的核心邏輯標記——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塵眠者的肌膚或者說空間力場本身)作為信息回響,強行反饋、刻錄在了她的指尖!
這條冰冷的藍色數據刻痕,如同一條擁有生命的劇毒蜈蚣,瞬間激活了她的整個神經末梢網絡,帶來毀滅性的痛苦與一絲更恐怖的、仿佛自己存在本身被寫入宇宙法則般的強製性定位感!
更可怕的是,33號意識深淵中那個億萬碎片構成的、痛苦回響的爆炸點——此刻被塵眠者那雙因接收了異源邏輯而產生計算遲滯、短暫“失神”的宇宙之眼……
毫無保留地……
全部映入了那混沌星雲旋轉的瞳孔中心!
億萬張灰燼麵孔無聲的嚎哭!血海中翻湧的絕望浪濤!冰冷的邏輯碎片切割靈魂的痛楚!對“洛爾”哥哥消失的無盡悲傷!對“蜜糖”守護者燃盡的巨大恐懼!甚至……還有那個早已模糊的、關於一個叫“33號”個體的、被撕成碎片的前世過往殘渣……
所有這些混亂、狂暴、帶著毀滅性熵增趨勢的情感數據洪流,如同最汙穢的信息炸彈,被33號痙攣抽搐的身體作為導線,在她指尖冰冷刻痕與塵眠者肌膚接觸的瞬間——盡數灌入了塵眠者的意識處理核心!
塵眠者的身軀第一次……明顯地抖動了一下!
祂那張如同亙古冰雕般完美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一種……無法理解的神情!仿佛一台運轉了億萬年的終極計算機,突然被輸入了一條由歇斯底裏的醉漢敲出的、充滿語法錯誤和邏輯悖論的亂碼!祂眼中瘋狂流轉、試圖解析這洪水般垃圾信息的宇宙星雲漩渦,瞬間膨脹、扭曲、旋轉速度飆升到極限!
嗡嗡嗡嗡——!!!
一種刺耳的、仿佛宇宙深處天體劇烈摩擦的、穿透靈魂的信息過載噪音以塵眠者為中心爆發開來!
“吵……死……了……”
塵眠者喉間擠壓出比之前更清晰、也更冰冷焦躁的音節。祂的眉頭終於擰起了一個可以被清晰丈量的弧度!那是一種至高造物被螻蟻強行灌入噪音後的、純粹的、程序化的反製清殺意圖!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毀滅指令即將從祂的思維核心流出的瞬間——
被塵眠者那雙過載星雲之眼映照的33號意識深淵最深處——
在億萬片喧囂爆裂的痛苦碎片漩渦的核心——
一張臉,如同穿透最深沉的黑暗後唯一顯現的底片輪廓,在數據洪流的湍急逆流中……
清晰地浮了上來。
蜜糖。
不是那具摔落在灰燼中、胸前炸開巨大空洞的冰冷金屬殘骸。
而是在33號記憶最深、幾乎等同於本能與根基的地方……那個曾經無數次站在破敗孤兒院鏽蝕鐵欄門口、逆著刺骨風沙和暮靄、等待她歸來的身影!
影像瞬間烙印在塵眠者過載的思維核心中!
洛爾烙印指向的個體錨點坐標!蜜糖)
自身邏輯紊亂的擾動源!33號接觸點滑落導致的力場間隙)
異源邏輯指令的注入點!麥芽糖探針的琥珀色邏輯束)
億萬痛苦數據的反饋源!33號意識深淵)
四個關鍵邏輯節點,被那個“蜜糖”的模糊影像意外串聯!如同混沌星雲中驟然被引力捕捉鎖定的四顆星球!祂試圖強行抹除噪音33號痛苦的意識洪流)的滅殺指令在生成到執行端口前的那最後一刻……
被一股源自更高邏輯層麵如同人類潛意識無法控製本能反應)、為“優化計算”、為“解決源頭噪音”33號)而強行觸發的衍生邏輯程序所覆蓋!
祂那懸停在33號眉心上方的指尖上——之前用於抹除一切噪音的、被祂完美掌控的熾白核心光芒……
第一次!不受其自主意誌完全掌控地、如同溢出的程序bug般,極其微弱地……閃爍、流淌了一絲出來!
沒有造成任何破壞。
但這絲本該內斂的滅世微光,如同具備了實體,無聲地灑落在了祂懷中、仍在痛苦痙攣和劇烈彈動的33號……那雙布滿血絲和寒霜、淚腺早已凍結枯竭的眼睛之上。
嗤……
如同烙鐵融開薄冰。
33號那雙被血紋和冰晶覆蓋、空洞無神的眼睛……猛地睜開!
瞳孔驟然收縮!
眼白瞬間被這絲熾白微光刺激得爆滿了紅血絲!
巨大的刺痛感讓已經破碎的意識發出了無聲的慘叫!
但就在這比深入骨髓更強烈的刺激的瞬間——
她意識深淵中那張浮現的蜜糖的臉,如同被這一絲白光精準照亮!每一個細節、那眼神裏混合著機械冷漠與不易察覺的守護溫情的矛盾光芒,都被清晰地刻進了33號這最純粹的、源自本能的痛覺神經元深處!
“蜜……糖………………”
一聲幹澀的、仿佛鏽蝕齒輪被強行掰動、從最深創傷處榨出的淒厲呼喚,如同最後的靈魂回音,從33號被劇痛撕裂的喉管深處擠出。
時間在此刻仿佛被拉伸成了粘稠的膠質。
塵眠者懷抱中因劇痛而瘋狂彈動的33號。
蜜糖仰躺在冰冷灰燼上、胸前炸裂開一個巨大凝固空腔、徹底死寂的金屬殘骸。
兩點之間,隔著凝固的血霾、凍結的灰燼、被塵眠者強大邏輯力場鎖死的死寂空間。
但在那一刻——
在33號被塵眠者指尖溢出的熾白微光點亮雙眼、看清蜜糖殘骸的瞬間——
蜜糖殘骸胸前那凝固、翻卷著金屬裂口的巨大空腔深處……
一塊已經徹底失去能量活性、與周圍熔融金屬同樣冰冷的裝甲碎片……
突然……
不規則地閃爍了一下一種黯淡無光的灰白色!
這灰白色的閃爍,其頻率、其能量波動模式……精確地……對上了……此刻在33號因劇痛而收縮至針尖大小的瞳孔中……倒映著的、那一絲來自塵眠者指尖的熾白微光的——最細微的餘燼共鳴!
如同億萬光年外的燈塔,收到了唯一的、絕境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