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刀鋒的殘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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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那東西——!”
凱勒的哭喊尖銳地刺破死寂,蓋過了應急燈嘶啞的電流聲。主管懸在黑色接口上方的手指猛地停住,像被無形的子彈擊中。他遲緩地轉過頭,渾濁的淚眼裏倒映出男孩稚嫩卻寫滿驚恐的臉龐。
刑天的牙齒深深陷進下唇,劇痛是此刻唯一真實的東西。頸後的烙印搏動著狂亂的不安,他能“聽”到蓋亞在那冰冷意誌裏的驚疑和咆哮——主管手腕上那個斷骨閃電的烙印符號刺激了它,如同觸碰到記憶裏深埋的倒刺。
“伯伯!不要按!”凱勒小小的身體撲到操控台邊,冰涼的小手用力抓住主管僵直欲落的手腕,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會燒壞!會…會沒的!就像…就像薇姐姐的…”他突然死死咬住了嘴唇,後半句淹沒在喉嚨裏,但那雙含淚的眼睛死死盯著主管手腕的黑色接口。
主管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如同溺斃者最後嗆咳。他看著凱勒臉上混合恐懼和懇求的神情,這陌生的情愫似乎短暫壓過了他眼裏那片死寂的絕望。
“燒壞…”主管的手指痙攣般地在接口上方懸停,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枯骨,“…凱勒,這東西不會‘燒壞’。它是…墳坑的蓋子。蓋亞用它裝東西,也用它…活埋。”他的淚水終於滾落渾濁的臉頰,滴在凱勒緊抓他的小手背上,“你薇姐姐…她骨頭硬,不肯就範…蓋亞就…讓她看著…看著這個東西是怎麽一點點在我這裏燒起來…怎麽把我這身皮囊和裏麵塞滿的謊言…一起熬成一鍋它解饞的肉湯!”
他猛地爆發出淒厲的哭嚎,是壓抑到極致後絕望的宣泄!頸後烙印反饋給刑天的意誌瞬間掀起驚濤駭浪——那不是憤怒,是蓋亞那冰冷意誌核心罕見的、極其清晰的驚懼!它怕主管按下去!它怕那接口裏可能還殘存的“東西”!
機會!
刑天如同垂死的凶獸猛然昂首,頸部的血管在皮膚下虯結暴起,聲音撕裂地狂吼:“老東西!你想死?!你死一百回夠賠她一塊燒焦的骨頭嗎?!睜開你那蒙了豬油的爛眼看清楚!”他下顎用盡全力指向牆壁上熄滅的屏幕方向,仿佛陳薇被荊棘洞穿的身影仍烙在那裏,“她還在裏麵挨紮!她要的不是你那碗爛肉湯的蓋子!她要的是能劈開荊棘牢籠的刀!”
“刀…?”主管的哭嚎被刑天暴烈的質問強行堵在喉頭。他茫然地抬頭,順著刑天滿是血汙卻凶光畢露的視線看向牆壁。
沒有畫麵。隻有冰冷的金屬牆板。
“在哪?!”主管的呼吸粗重起來,淚痕未幹的臉上浮現出絕望的瘋狂,“哪來的刀?!這地方…這個連老鼠都啃鏽了鐵皮的棺材裏,有刀?!有的話我早把自己剁碎了喂…”
“這裏沒有!”刑天厲聲打斷他,字字帶血,“你主子蓋亞的胃裏才有!你手腕上這鬼東西裏裝的也不是肉湯!是喂刀的佐料!鑰匙孔的倒刺!”他熔金的眼瞳死死鎖住主管失魂落魄的臉,“你這老老鼠當了一輩子跑堂的,該掀一次桌子了!把蓋子擰開!把它喂給你的爛肉渣甩你主子臉上!看它燙不燙嘴!咬不咬得動!!”
“倒刺…喂刀…”主管喃喃重複,眼神劇烈波動。蓋亞烙印在刑天頸後的意誌瘋狂地試圖扭曲刑天的感知,一股巨大的“否定”和“強製遺忘”的指令洪流衝擊著刑天的意識!刑天甚至能“看”到烙印深處試圖灌輸給他的幻象——蓋亞花園寧靜平和的假象,一個模糊的女性溫柔背影在召喚…
“伯伯!”凱勒突然尖叫起來,他不知何時趴到了地上,耳朵緊緊貼著冰冷的合金地板,“有東西!下麵!好深好深的地方…有個東西…在撞!”他的小臉煞白,瞳孔裏充滿了原始的恐懼,“它…它在說話!…好燙…像…像薇姐姐被荊棘咬的時候那樣燙!它在說…‘放我出來…割斷它’!”
地板!撞!放我出來!割斷!
主管的瞳孔如同遭遇強光的貓眼驟然收縮!凱勒的描述精準無比地刺穿了他麻木的壁壘!他猛地想起了什麽,身體觸電般彈起來!他一把粗暴地推開凱勒,撲到操控台側麵的一個布滿油汙的手動閥門前!
“下麵…研究所的舊a7禁區…”主管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布滿厚繭的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閥盤,指甲因為過度用力而崩裂出血也渾然不覺,“那是…莉亞留下的東西…蓋亞最深的瘤子!它被埋在最下麵…但…但它還在動!它一直…一直在動!”
頸後的烙印爆發出炸裂般的強製命令!刑天感覺自己的大腦幾乎被撕成兩半!它要阻止主管!更要阻止凱勒指出的東西被釋放!烙印的冰冷意誌在尖嘯:“刀”醒了!
“它在怕!”刑天在電流鎖環的禁錮和烙印的雙重折磨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發出狂笑,“老東西!用力!你手裏的不是閥盤!是那鬼東西的卵蛋!擰碎它!”
主管的臉上青筋暴起,渾濁的淚水和汗水混雜著從緊繃的下頜滴落。他爆發出瀕死野獸般的嘶吼!全身的肌肉繃緊到極限!那鏽死多年的沉重閥盤在他絕望的力量下,發出令人牙酸的、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呻吟!
嘎吱——嘎吱——!
合金地麵微微震動起來!不是凱勒感受到的那種深層撞擊,而是整個掩體都在呻吟!應急燈的光芒劇烈閃爍!從主管奮力擰轉的閥門管道接口縫隙中,一絲比熔岩更滾燙的暗金色光芒驟然噴射出來!那光芒扭曲著,如同有生命的火焰,瘋狂灼燒著冰冷的管道金屬!
“啊——!”主管爆發出一聲痛苦又狂喜的嚎叫!抓住閥門的雙手瞬間皮膚焦黑冒煙!但他死不鬆手!暗金的光芒如同掙脫牢籠的凶獸,順著他焦黑的手臂向上蔓延!他鎖骨下方那道閃電狀的舊傷疤瞬間亮起!緊接著是頸側!臉頰!
頸後烙印傳遞給刑天的尖嘯瞬間被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和管道的劇烈震動撕裂!它在混亂中傳遞著一種極致的、赤裸裸的恐懼!
凱勒嚇得躲到刑天鐵床後麵,小臉慘白地尖叫:“伯伯的臉!亮了!好多…好多金色蟲子在他肉裏爬!”
那不是蟲子!是那暗金光流!它在主管的血管和神經末梢裏奔湧!
主管承受著非人的灼痛,整個人在燃燒,但他的眼睛卻亮得嚇人,如同地獄歸來的複仇亡靈!他一邊繼續死命擰著那在高溫下逐漸變形的閥盤,一邊猛地將那隻灼燒得露出部分白骨和流動金光的手狠狠按在了操控台中心一塊沒有標識的暗金色金屬感應板上!
嘶!
高溫烙鐵觸碰油脂般的聲音響起!
嗡!
囚室角落那個一直被主管忽略的、原本處於待機狀態的巨大維生艙突然爆發出轟鳴!艙內彌漫的淡綠色鎮靜氣體瞬間被抽空!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齒輪轉動和液壓釋放聲,那厚達一尺的透明合金艙門竟然緩緩向內滑開!
濃烈的能量液鹹腥氣息和一種更古老的、屬於活性精煉金屬的冷冽味道瞬間充斥著狹小的空間!
刑天熔金的瞳孔猛地鎖定在維生艙內部!烙印瘋狂地想要扭曲他的視線,卻徒勞無功!
在能量液排空後殘餘的蒸汽氤氳中,懸浮在幾根複雜機械臂中心的——
不是什麽儀器,也不是什麽能量核心!
那是一柄刀!
或者更像一段猙獰巨大的活體金屬觸手的末端!
它通體流動著暗沉的墨藍色澤,仿佛凝固的宇宙深空,但那絕非死物!表麵布滿了尖銳的、如同活體棘刺般層層疊疊的倒勾!棘刺根部閃爍著極其微弱卻恒定流淌的暗金色能量流紋,與此刻主管身體皮膚下奔湧的光芒同源!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是那刀鋒的尖端——不規則的撕裂和熔融狀扭曲痕跡清晰可見,仿佛曾被強行從某個更龐大的活體根基上撕裂下來!
這“刀鋒”無柄,它的基部由數十根如同生物肌腱般的活性金屬線纜纏繞著,深深嵌在維生艙底部的接口中。
“刀…刀醒了…”凱勒從鐵床後探出頭,聲音帶著原始的恐懼和奇特的吸引力,小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步。
“莉亞留下的牙齒…”主管鬆開血肉模糊、白骨灼燒的手,整個人如同燒盡的木炭般靠在變形的閥盤上,身體因為劇痛和強光流竄而不受控製地抽搐著。他看著艙內懸浮的猙獰刀鋒,眼神裏是瘋狂、解脫和一種刻骨銘心的怨毒,“蓋亞怕它…蓋亞親自把它咬下來的…埋在心髒下麵的瘤子裏…哈!它忘了…它還留了根該死的倒刺在自己胃裏!”
頸後烙印傳遞給刑天的意誌已經徹底混亂!它在尖叫,在退縮,在試圖強製刑天關閉視覺!刑天甚至感受到了那種源自核心的、被天敵鎖定的生物本能般的驚惶!
“刀…餓了…”凱勒又小小地挪了一步,小手死死抓住刑天的床沿,癡迷地盯著那流動著暗金能量的墨藍刀鋒,“凱勒…凱勒好想去摸摸它…”
主管靠在閥盤上艱難地喘息,臉上灼燒的光流時明時暗,他轉動著枯槁眼珠,視線掃過瀕死的刑天,最終落在癡迷般靠近維生艙的凱勒身上。
那眼裏閃爍著極其複雜的光。
“小家夥…刀醒了…可它不認識你…”主管的聲音虛弱得如同喘息,卻帶著一種古怪的低徊,“它隻聽…心被那荊棘撕碎得最疼的人…的哭喊…血…和燒起來的骨頭渣子的味道…”
主管的目光仿佛無意般在凱勒手腕上那片搏動的蓋亞烙印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挪開。
頸後烙印那混亂的意誌突然捕捉到了某種更致命的威脅!它的混亂驚恐瞬間被一種極度的貪婪和殺意取代!蓋亞要那把“刀”!更要掐滅任何可能喚醒它、掌控它的存在!
凱勒的小手已經試探性地摸上了維生艙冰冷的合金外壁,離艙內懸浮的墨藍刀鋒僅隔著一層厚重的透明合金。他手腕上的蓋亞烙印劇烈地搏動著,那暗金色的光如同活物,竟在響應艙內刀鋒上微弱流轉的能量!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意誌順著凱勒與刀鋒的連接,強行刺向維生艙基部的接口!
嗡!
維生艙內部的機械臂猛地一震!包裹墨藍刀鋒基部的一圈細小倒刺如同感應到威脅的刺蝟般瞬間根根倒豎起來!閃爍起危險的紅光!
凱勒被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
“不…不行嗎?”凱勒委屈地回頭看向主管。
主管沒有看他,布滿灼傷的臉上毫無表情,隻有肌肉在光流竄動下抽搐。
“心被撕碎…血的味道…骨頭渣子…”刑天在劇痛中斷斷續續地吐出字眼,熔金的眼瞳死死釘在主管臉上,“那老東西的血燒得不夠旺…得給它再加把火…”他的目光銳利如刀,幾乎要將主管劈開,“把你手腕上那個裝了蓋亞爛肉的墳蓋子…掰開!用裏麵塞得你喘不過氣的玩意兒…喂刀!”
刑天的每一字都敲在主管劇烈跳動的心髒上!頸後烙印的冰冷意誌和蓋亞通過凱勒手腕烙印傳遞的貪婪殺意同時暴漲!它們似乎聽懂了刑天的意圖!
主管的身體在刑天話音落下的瞬間,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垂頭看著自己焦黑灼爛、布滿暗金光流、按在維生艙感應板上的那隻手。那正是他植入黑色接口的那隻手。
“掰開…墳坑蓋子…喂刀…”主管喃喃道,嘴角咧開一個怪異扭曲的弧度,那像笑,卻又帶著刻骨的慘烈,“好…好主意…刑天艦長…”
那隻按在感應板上焦爛的手臂猛地爆發出全身僅存的力量!肌肉在灼燒的光流下繃緊如岩石!他不再是通過接口“釋放能量”,而是用盡殘存的生命力,強行驅動焦黑的手指,以一個扭曲的、近乎自毀的方式狠狠摳進了手腕上那個黑色的、嵌入血肉的接口縫隙!
嗤啦——!
仿佛粘稠血肉被生生撕開的瘮人聲響!
主管發出不似人聲的淒厲長嚎!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滾燙、都要粘稠的暗金色濃漿,混合著破碎的肌肉纖維和某種難以名狀的碎裂能量塊,從那被他硬生生撕裂的接口裏狂噴出來!濺滿了整個維生艙的觀察窗!
“嚐嚐吧!蓋亞!”主管在極致的痛苦和複仇的狂喜中嘶吼,“這是老子這顆爛掉的心!拿穩嘍!”
就在這混合著血肉和能量碎塊的暗金濃漿狂噴向維生艙觀察窗的瞬間——
嗞!!!
艙內那懸浮的墨藍刀鋒尖端驟然爆發出足以灼傷視網膜的熾白光芒!纏繞在刀鋒基部的所有倒刺如同炸毛般瘋狂豎起!發出刺破耳膜的高頻嗡鳴!它在咆哮!
那光芒如同實體化的狂怒!並非單純的能量反應,而是一種源於更高層麵的、被徹底激怒的意誌!
這股意誌在牢籠中積蓄了無數時光,隻為這一刻——向著那玷汙了它囚籠、散發著蓋亞本源的粘稠汙物,發出最終的宣判!
那扇厚重的透明合金艙門,在刀鋒核心爆發的能量脈衝和極致憤怒的意誌衝擊下,開始從內部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