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小院的梨樹下，凱勒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刑天手中的彈弓。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男孩的小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學著刑天的樣子，小眉頭緊鎖，舌尖不自覺地抵著上唇，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
    "手腕要穩。"刑天蹲在孩子身後，大手覆在凱勒的小手上，幫他調整握姿，"不是用蠻力，是找感覺。"
    陳薇坐在不遠處的藤椅上，膝上攤著一本從鎮上舊書店淘來的縫紉教材。她的目光不時從書頁上抬起，落在教學中的兩人身上。刑天教孩子的樣子出奇地耐心，與他在訓練場上的嚴厲判若兩人。那雙慣於握槍持刀的大手，此刻正輕柔地引導著凱勒的小手指。
    "像這樣？"凱勒拉開皮筋，眯起一隻眼睛瞄準樹梢上一個青澀的小梨子。
    "再往上一點。"刑天輕聲指導，"對，就是那裏——"
    小石子"嗖"地飛出，擦著梨子邊緣掠過，打下一片嫩綠的葉子。凱勒失望地"啊"了一聲，小肩膀耷拉下來。
    "差一點。"刑天揉揉他的腦袋，"比第一下好多了。"
    陳薇放下書，拿起茶幾上自己縫到一半的小襯衫——給凱勒的，袖口已經繡上了一隻小小的螞蟻圖案。"休息會兒吧，"她招呼道，"我煮了酸梅湯。"
    凱勒立刻丟下彈弓，像隻歡快的小狗般衝向茶幾。刑天撿起被他隨手扔在地上的玩具，指尖撫過粗糙的木柄。這是他昨天用梨樹枝做的，削去了所有毛刺，打磨得光滑圓潤。
    "刑天哥哥！"凱勒嘴裏含著酸梅湯，含糊不清地喊道，"你也來喝！"
    陳薇遞過一碗深紅色的酸梅湯，冰塊在碗裏叮當作響。刑天接過時，兩人的指尖短暫相觸。陳薇的手比想象中柔軟，指腹卻帶著長期握槍留下的薄繭。刑天注意到她左臂的金色紋路在陽光下會變得透明，如同融化的金箔滲入皮膚。
    "謝謝。"他低聲道，喉結隨著冰涼的酸梅湯滾動。
    凱勒一口氣喝完，嘴邊留下一圈紅漬。他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小薇姐，我能再要一碗嗎？"
    "隻能再喝半碗。"陳薇用袖子擦去他嘴邊的痕跡，"不然午飯該吃不下了。"
    孩子乖巧地點頭，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跑回梨樹下，撿起剛才打落的葉子。"螞蟻們說這片葉子很特別！"他興奮地舉著葉子跑回來，"裏麵有糖分！"
    刑天接過葉子，對著陽光仔細觀察。葉脈確實呈現出不尋常的金色紋路，與他們身上的印記有幾分相似。"梨樹吸收了古槐的能量。"他若有所思地說，"就像我們。"
    陳薇的手指無意識地描摹著左臂的紋路"你覺得這會影響周圍的生態環境嗎？"
    "不會。"刑天肯定地說，"原初頻率已經回歸，剩下的隻是回響。"
    凱勒聽不懂大人的對話，但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變化。他爬上刑天旁邊的椅子，小短腿懸在空中晃蕩"下午還練彈弓嗎？"
    刑天剛要回答，院門突然被輕輕叩響。三人同時警覺起來——自從三天前文物局的人來過，鎮上居民都很識趣地不來打擾他們這個"來養病的城裏親戚"。
    陳薇放下針線，左臂的紋路微微亮起"是那個女研究員。"
    刑天皺眉，頸後的烙印傳來細微的刺痛感"一個人？"
    "嗯。"陳薇的瞳孔略微擴大——她在使用能力感知門外的情況，"帶著一本書？"
    凱勒已經跳下椅子，好奇地跑向院門"是誰呀？"
    "凱勒！"刑天厲聲喝止，但孩子已經拉開了門閂。
    林研站在門外，今天沒穿工作服，而是一件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她手裏確實捧著一本古舊的線裝書，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歉意"打擾了，我我找到了一些資料，想請你們看看。"
    她的目光越過凱勒，落在走過來的刑天和陳薇身上"不是以文物局的身份，隻是個人好奇。"
    刑天審視著她——沒有錄音設備，沒有隱藏攝像頭，甚至連手機都放在透明的塑料袋裏以示誠意。他側身讓出一條路"十分鍾。"
    林研如蒙大赦，快步走進院子。她的眼睛立刻被梨樹吸引"這棵樹也有那種紋路！"她指著樹幹上幾道幾乎不可見的金色細紋驚呼。
    陳薇不動聲色地擋在她和凱勒之間"什麽資料？"
    林研這才回過神，小心翼翼地翻開那本古書"這是我從青溪鎮誌裏找到的。記載可以追溯到明朝，說鎮口的古槐是"天外飛星所化"，每隔百年會有"星使"降臨，在樹幹上留下"金印"。"
    書頁已經泛黃，但上麵的毛筆字依然清晰。刑天看到一幅粗糙的插圖——一棵槐樹，樹下站著三個人影，高矮不一，樹幹上確實畫著個五角星標記。
    "更奇怪的是，"林研壓低聲音，"鎮誌記載，每次"星使"出現後，都會有一男一女帶著孩子住在鎮上，守護這個秘密。"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你們就是這一代的"守鑰人"，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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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勒好奇地湊過來看書上的圖畫"這個小娃娃是我嗎？"
    林研蹲下身，與孩子平視"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書上說，每個"守鑰人"都會在離開前留下線索，幫助下一任守護者。"她指向插圖角落的幾個奇怪符號，"看，這是五百年前留下的。"
    陳薇的紋路突然劇烈閃爍！她一把拉過凱勒，左臂不自覺地擋在孩子麵前"那些符號是莉亞的筆跡！"
    刑天立刻警覺起來，烙印傳來強烈的灼熱感。他抓起那本書，仔細查看那些符號——看似隨意的線條，但在他眼中卻組成了清晰的字母lia。
    "不可能"他聲音沙啞，"五百年前"
    林研困惑地看著他們"你們認識這些符號？"
    陳薇已經恢複了冷靜"隻是有點像現代某種密碼。"她輕描淡寫地說，同時用眼神警告刑天不要多說，"這本書能借我們看看嗎？"
    林研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可以，但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她的目光在三人的臉上逡巡，"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梨樹沙沙作響，一片葉子旋轉著落在茶幾上。凱勒撿起葉子，天真地說"我們是守鑰人呀！樹爺爺說的！"
    林研的眼睛亮了起來"守護什麽鑰匙？通向哪裏的？"
    刑天合上書，聲音不容置疑"今天就到這裏。"
    林研識趣地站起身，但眼中的好奇絲毫未減"我會再來的。這可能是本世紀最偉大的考古發現！"
    "別告訴任何人。"陳薇的聲音突然帶上了一絲金屬質感，左臂的金紋微微發亮，"包括你的同事。"
    林研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隨即點頭"當然當然不會。"她恍惚地走向院門，仿佛剛才的對話已經模糊不清。
    等她的身影消失後，刑天挑眉看向陳薇"你對她用了能力？"
    "一點點暗示。"陳薇揉了揉太陽穴，"足夠讓她暫時保持沉默。"她轉向凱勒，"去洗手，準備吃午飯了。"
    孩子聽話地跑向屋內。刑天翻開那本鎮誌，再次研究那些符號"這不可能是巧合。莉亞的名字，五百年前"
    "時間在原初維度是流動的。"陳薇輕聲說，"也許莉亞不隻是在我們這個時代存在過。"
    刑天想起維度間隙中看到的那些碎片——不同時期的莉亞，不同時期的"守鑰人"。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腦海"我們不是第一批也不會是最後一批。"
    陳薇的手指描摹著書頁上的插圖"但我們是唯一成功送原初頻率回家的一代。"
    梨樹突然劇烈搖晃，盡管沒有一絲風。一片葉子飄落在插圖上，正好蓋住那三個小小的人影。刑天和陳薇對視一眼，同時感到身上的印記傳來溫暖的脈動，仿佛古槐在遙遠的地方回應著他們的發現。
    "午飯吃什麽？"凱勒從屋裏跑出來，臉上還掛著水珠，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陳薇合上書，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煎蛋和青菜湯。希望這次不會煎糊了。"
    刑天挑眉"第三次嚐試？"
    "第四次。"陳薇糾正道，走向廚房，"總有一次會成功。"
    凱勒拽著刑天的衣角，小聲問"刑天哥哥，我能用彈弓打一片葉子下來嗎？就一片！"
    刑天低頭看著孩子期待的眼神，歎了口氣"五發為限。"
    凱勒歡呼著衝向梨樹下撿彈弓。刑天站在原地，看著陳薇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又看看興奮的孩子，突然意識到——這就是莉亞想要的"平凡"。不是驚天動地的冒險，而是煎糊的雞蛋、自製的彈弓和一本神秘的舊書。
    他頸後的烙印不再灼痛，而是散發出舒適的溫熱，如同冬日裏的暖陽。梨樹上的青梨在陽光下微微發亮，仿佛也在為這個簡單的午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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