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穿過梨樹枝葉的縫隙，在張家小院的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刑天蹲在樹下，手中的刨子在一塊光滑的木板上來回滑動，木屑如金色的雪片般紛紛落下。他已經工作了兩個小時，從天色未明就開始，隻為兌現對凱勒的承諾——一個梨樹下的秋千。
    屋內傳來輕微的響動，陳薇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手裏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茶。晨光中，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發絲隨意地挽在耳後，左臂的金色紋路在晨曦中若隱若現。
    "你起得真早。"她輕聲說，遞給刑天一杯茶，"凱勒還在睡，莉亞也是。"
    刑天接過茶杯，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茶水溫熱，散發著淡淡的茉莉香，是陳薇這幾天學會煮的第一種茶。他喝了一口，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想趁天氣涼快做完。"
    陳薇蹲下身，手指撫過已經成型的秋千座椅。木板被打磨得異常光滑，邊緣圓潤，絕對不會劃傷孩子嬌嫩的皮膚。兩側的繩索用的是最結實的登山繩，而不是普通的麻繩——刑天昨天特意去了趟縣城買的。
    "你真的很在乎他。"她輕聲說，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刑天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擰緊固定繩索的螺栓"他就像小時候的我。"
    這句話背後有太多含義。自從昨天在梨樹下找回部分記憶，刑天開始接受自己可能真的是莉亞的兒子，一個與原初頻率有著特殊聯係的"守鑰人"。而凱勒，則是另一個被選中的孩子，就像當年的他。
    陳薇沒有追問。她隻是安靜地幫他扶著木板，讓刑天更方便地固定繩索。兩人在晨光中默契地配合著，偶爾手臂相觸，帶來一陣微妙的電流感。
    "你覺得"陳薇最終打破沉默，"莉亞說的選擇，我們應該"
    刑天放下扳手，直視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他罕見地流露出迷茫，"留下，凱勒能過正常孩子的生活。但離開"他的目光轉向屋內，"我們能給他一個永遠不會失去的家。"
    陳薇的睫毛在陽光下幾乎透明，投下細小的陰影"你認為原初維度是什麽樣子的？"
    刑天搖頭，頸後的烙印微微發熱"莉亞說那裏沒有時間，沒有疾病，沒有分離。"
    一片梨樹葉飄落在秋千座椅上，葉脈的金線在晨光中閃爍。陳薇撿起葉子，若有所思"聽起來像天堂。"
    "也可能是牢籠。"刑天低聲說，"永恒的代價是不變。"
    兩人陷入沉思。就在這時，屋門"吱呀"一聲打開，凱勒揉著惺忪的睡眼跑出來，小臉上還帶著枕頭印"刑天叔叔！秋千做好了嗎？"
    孩子穿著印有卡通螞蟻的睡衣，光著腳丫踩在濕潤的草地上。看到半成品的秋千，他立刻清醒了，湛藍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哇！真的和莉亞媽媽說的一樣！"
    刑天挑眉看向陳薇，後者同樣驚訝"莉亞醒了？"
    凱勒點頭如搗蒜"莉亞媽媽給我講了刑天叔叔小時候的故事！說他能在秋千上蕩得比梨樹還高！"孩子興奮地比劃著，"我也要那麽高！"
    刑天的心頭湧起一陣暖流。他伸手揉了揉凱勒的卷發"先吃早飯，然後試秋千。"
    "我要小薇姐做的煎蛋！"凱勒歡呼著跑向屋內，但突然在門口停下，回頭認真地說，"刑天叔叔，莉亞媽媽說你有話要對我說。重要的話。"
    孩子說完就跑進了屋，留下刑天和陳薇麵麵相覷。刑天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複雜"她告訴凱勒了？"
    陳薇輕輕握住他的手——這個動作如此自然，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但沒有鬆開"去吧。他有權知道。"
    刑天深吸一口氣，點點頭。他最後檢查了一遍秋千的牢固程度，然後跟著陳薇走進屋內。
    莉亞已經起來了，坐在窗邊的搖椅上，銀發在晨光中如同流動的銀河。她的氣色比昨天好多了，鎖骨下的維度撕裂傷口不再滲出光點，隻是仍然泛著詭異的藍光。看到刑天進來，她灰藍色的眼睛亮了起來"早上好，我的小戰士。"
    這個稱呼不再讓刑天抵觸。他輕輕點頭"媽。"這個音節仍然有些生澀，但不再痛苦，"你和凱勒說了？"
    莉亞微笑著搖頭"隻說你是我的兒子。其他的應該由你告訴他。"
    廚房裏傳來凱勒哼歌的聲音和孩子氣的自言自語——他正在幫陳薇擺餐具，雖然可能幫的是倒忙。
    刑天走向廚房門口，靠在門框上看著這一幕。陳薇站在灶台前煎蛋，動作已經比前幾天嫻熟多了。凱勒踮著腳尖在桌上擺盤子，每個動作都透著孩子特有的認真和笨拙。
    "凱勒。"刑天輕聲喚道。
    孩子立刻轉過身，小臉上沾了一點果醬"刑天叔叔！我幫小薇姐擺好桌子了！"
    刑天蹲下身，與凱勒平視"我有話對你說。關於我是誰。"
    凱勒歪著頭，眨巴著大眼睛"你是刑天叔叔啊。也是莉亞媽媽的兒子。"他天真地說，仿佛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就像我是小薇姐和你的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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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簡單的邏輯讓刑天一時語塞。他看向陳薇，後者背對著他們，肩膀微微顫抖，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
    "是的。"刑天最終說，聲音異常柔和，"就是這樣。"
    凱勒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轉身繼續他"重要"的擺盤工作。刑天站起身，與轉過身的陳薇四目相對。她的眼眶微紅，但嘴角上揚著，左臂的紋路閃爍著溫暖的金光。
    早餐在一種奇妙的家庭氛圍中進行。莉亞雖然還很虛弱，但堅持要坐在餐桌旁。凱勒喋喋不休地講述著他昨晚的夢——關於會說話的螞蟻和能飛的秋千。刑天和陳薇安靜地聽著，偶爾交換一個眼神，裏麵包含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情緒。
    飯後，凱勒迫不及待地衝向梨樹下的秋千。刑天小心地把他抱上座椅，教他抓緊繩索"不要鬆手，也不要站上去。輕輕蕩，好嗎？"
    凱勒嚴肅地點頭，小臉上寫滿認真"像刑天叔叔小時候一樣！"
    刑天輕輕推動秋千，孩子立刻發出歡快的尖叫。隨著秋千越蕩越高，凱勒的笑聲如同銀鈴般在晨光中回蕩。莉亞坐在梨樹下的藤椅上看著這一幕，眼中滿是柔情。
    陳薇站在刑天身旁，兩人的手臂不經意地貼在一起。她輕聲說"他看起來真快樂。"
    刑天點頭，目光追隨著秋千上那個小小的身影"無論做什麽選擇我想保護這個笑容。"
    陳薇的手悄悄滑入他的掌心，十指相扣"我們一起決定。"
    莉亞看著他們相握的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輕聲說"還有兩天時間。足夠你們好好考慮。"
    凱勒在秋千上高高蕩起，小手緊握繩索，小臉仰向藍天，仿佛要飛向太陽。那一刻，刑天突然明白了莉亞當年為何要冒險送他離開——不是為了使命或責任，隻是為了給他一個像這樣無憂無慮的童年。
    而現在，輪到他為凱勒做出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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