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你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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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珩的目光跟著歸墟仙尊而去,壓下心中的疑惑,繼續觀戰。
    那七個鬼影畫符速度極快,繪成之後,涉弈再度揮手,將鮮血又一次抹在七張飄著黑氣的符紙上。
    隻見台上的涉弈抬起蒼白如玉的兩指,單手撚訣,薄唇輕啟:
    “噬魂符,去!”
    那七張黑符飛離他身側之時,瞬間化作七道黑煙。
    啟世天宗七人當然知道這不是什麽好東西,當即防的防,燒的燒,砍的砍。
    可惜黑氣無孔不入,難以防住,瞬間鑽入他們七竅之中。
    “啊啊啊啊啊——”
    頓時感覺到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直直湧入他們的腦海!
    七人當即麵目猙獰地死死卡住自己的脖子,雙目圓突。
    無數血絲快速爬上他們的眼球,雙目睜開到極致之時,有兩行血淚緩緩淌下。
    此刻七人麵目極其可怖,而流血的又何止雙眼?
    下一瞬,他們的七竅齊齊冒出鮮血,而他們也不知是窒息而死,還是將自己活活掐死。
    雙手就那麽死死握著脖子,掙紮著滾在了地上。
    鬼影殺了人,卻還不肯消失。幽幽一晃,晃到七人身邊,開始吸食他們的血肉,直到將他們吸成幹屍,才不甚滿足地緩緩沉入地底。
    此招,非死敵,不能用。
    鬼影出現必須吃人,不吃敵人,就要吃他了。
    周圍不斷響起抽氣聲。
    而自七張鬼畫符飛出之後,涉弈本就不太有精神的麵容,瞬間又憔悴了幾分。
    此刻他以劍撐地,緩緩喘息。些許烏黑的發絲垂落,將他瘦削的麵龐襯得愈發蒼白,頗具病態的美感。
    薑珩卻無心欣賞,她敏銳地感覺到那一瞬間,他生機的流逝。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歸墟仙尊尋求肯定:“他......”
    歸墟仙尊垂眸點點頭:“他的靈根很特殊,或者幾乎不可以稱之為靈根。若硬要說,那就是陰靈根,或者叫鬼靈根。
    他以人族的身份降世,卻隻能被迫修鬼道。”
    薑珩皺眉,她想問的可不止是這個:“師祖,你難道沒有發現,他方才流逝了許多生機?”
    人身,修鬼道,其結果可想而知。
    歸墟仙尊當然知道,他難得沒有去看薑珩,而是將目光留在台上那被幾個師兄弟攙扶著下場的涉弈身上:
    “那個孩子,他沒有幾年可活了。”
    薑珩的雙眼緩緩瞪大,再度看向那方,那個瘦削的背影已回到玄籙門,掌門頗為憐惜地輕拍他後背。
    歸墟仙尊還在歎息:“他不應投生成人的,他生來就應當是鬼修,應該降生在鬼修的腹中才對。
    可老天仿佛給他開了個玩笑,他的肉身判定為人,靈魂卻判定為鬼修。
    你知道的,鬼修是沒有來世的。
    這短暫的一生,就是他唯一的一生了。”
    這是第一次,戰勝了啟世天宗,薑珩卻高興不起來。
    天妒......英才......
    她低垂著頭,雙拳緩緩握緊,麵露掙紮:“我能不能......”
    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握住了她緊握的雙手,另一隻則撫上她略有些緊繃的後背。
    薑珩聽見身旁的盛無燼歎息:“不必多想,你救不了他。”
    心頭忽然一凜,這種詭異的憐憫一閃即逝,剛剛似乎有什麽一瞬間影響了她的心神。這種感覺上一次出現,是在六境城看到那一片妖獸幼崽的屍體之時,險些就壞了她的道心。
    當時她以為是出於主觀的對幼小生命的憐憫,也並為深思。但這一次,對於素未謀麵的涉弈再次產生了這種莫名的情緒。
    盛無燼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此刻兀自無比認真地盯著她的雙眼:
    “就像你無法阻止凡人生老病死一樣,他的身體實際上沒有任何問題,不在你的治愈範疇。
    阿珩,你隻是有治愈之能,卻不是救世之神。你沒有責任和義務,去救你遇到的所有人。
    若順手可救固然好,若救不了也無需自責。修仙界萬物有靈,自有因果。
    在能力所及之時遇上能救之人,那是他命不該絕。
    而在能力不及之時遇上無能為力之事,便是他命該如此。
    治愈之術過於強大,反倒成了你的負擔。
    每個人遇到生離死別都會想到你,所有人都可以要求你去救每一個將死之人,以後還會要求你去複活每一個已死之人。
    你救了是舉手之勞,你不救是冷血無情。
    可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們可以以道德脅迫你,但至少你不應該強迫你自己。
    這強大的治愈之術是恩賜,不是詛咒,你放過自己。”
    這一番話,在六境城她道心搖搖欲墜之時,他就想同她說了。
    這一份悲天憫人的善良不知從何而來,在她身上偶爾出現,擾亂她的心境。若堪不破,她早晚要生心魔。
    薑珩深吸一口氣,暫時放下思緒,緩緩鬆開了緊握的雙拳。
    盛無燼再次拍拍她的背,沒再多言。
    ?
    “阿弈,如何了?”
    玄籙門掌門心疼地撫著涉弈的背,關切地看著他。
    涉弈咽下幾粒丹藥,朝著掌門扯出一個蒼白的微笑,緩緩搖了搖頭。
    那六個青年道士垂著頭蹲在他身邊:“師兄,都是我們沒用,才叫你......”
    涉弈隻是輕輕抬了抬手,溫柔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麵容,似是要將其刻入腦海。
    “無妨,我生來,就是要死的。”
    “師兄......”
    涉弈歎了口氣,緩緩躺下合眼:“行了,我尚且還能再活幾年呢,讓我睡會兒。”
    掌門看著他漸漸平穩的呼吸,朝他們揮了揮手。
    ?
    應天冀狠狠一拍扶手,心中怒火衝天,卻不能多言。
    他不多言,就有人替他言了。
    “沒想到玄籙門還藏著這麽一個殺手鐧!”
    “藏得可真深啊!”
    “鬼畫符涉弈,老夫聽過他的名號。他這一招是會消耗生機的,以命為代價,才能抵抗我們啟世天宗的天驕。看來十宗也不過如此!”
    應天冀默默將這句話聽了進去,眯了眯眼。
    這一場雖然隻有兩個是他的親傳,其餘五個隻是內門,但他依然肉疼無比。
    宗門大比至此,他已損失了十名弟子!
    ?
    “阿珩\小阿珩,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呀~”
    薑珩聽到特別的女聲,緩緩抬頭,看見麵前站著一位衣著奇特的絕色女子。
    此女身著黑色斜肩勁裝,隻包裹了右側大半身體和一條右臂。
    右腕緊束,細腰長腿,腰兩側佩雙刀。
    而左邊手臂卻披著桃紅色輕紗,朦朧中隱隱可見冰肌玉骨,指尖點著豆蔻,五指纖纖,腕上還戴著一串寶玉彩鏈。
    冰冷而嫵媚,冷豔又柔婉。
    極度割裂的衣著和氣質在她身上交雜,她先是衝著薑珩冷冰冰地點了點頭,複又笑得春花燦爛。
    薑珩卻習以為常地朝她笑道:“雲師妹,你們來啦~”